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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2:30:32 作者: 阿列夫零
打住,再往下想我和他孩子都有仨了。
我生。
「裴雁來,你沒事吧。」我找回神智,想伸手又不敢。
阿姨也嚇了一跳,擱下手裡的布包,想去扶他,但又不知道怎么半途也停下手。
我倆最後沒一個去扶他。
裴雁來橫在樓梯上,手捂著後腦勺,面無表情,罕見的有點愣。也許是我對這個人的濾鏡太重了,竟然覺得他這幅模樣也可愛。
當然,這話我只敢在心裡想。誰讓我除了圍觀群眾以外還有一重過失犯的身份。
「那什麼,疼嗎?」我又問了一句。
阿姨也著急:「啊呀,小裴先生!你怎麼睡在這兒了呀?磕著腦袋沒啊?冷不冷啊?」
裴雁來把手放下來,看眼神是清醒多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坐在原地沒動,嚇得我以為他真被摔傻了。
我蹲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頭暈嗎?暈得厲害嗎?還能站起來嗎?」
聽我這麼說,阿姨徹底慌了。她把菜籃子放下,摸起口袋:「哎呦,我給裴先生打個電話吧,這可怎麼辦?」
我有點意外。
裴先生?上次家長會之後,我一直以為裴雁來母親和他聯繫多一些,為什麼保潔聯繫的是裴雁來的父親?
我捋不出頭緒,裴雁來開了口。
「我沒事。阿姨,不用聯繫。」他覺得礙眼,於是一把拽住我晃來晃去的手。
心跳直竄一百八——裴雁來竟然主動和我肌膚相親。如果可以,我一定要在家門口放三掛鞭炮。
「那你怎麼站不起來?」喉結滾了滾,我說著話,覺得口渴。
手腕上力道驟然加重,這不是握,這是鉗住,是報復。我疼得臉色一變,悶哼卡在嗓子不肯出聲,甚至變態地希望痛感持續地再久一點。
手的主人罕見地咬牙切齒,在我耳邊幾乎一字一頓:「……我的腳,卡在欄杆里了。」
「……」
晨間的鬧劇收場後,又酸又痛的頸椎撐著我仿佛一夜重了十斤的頭,兩手空空回了家。
至於飯盒……
阿姨好心想幫我清洗乾淨,我拒絕了。昨晚讓裴雁來有家不能回是一樁,早上裴雁來撞頭又是一樁,兩起慘案都因我而起,怎麼敢再麻煩裴雁來家的阿姨。
但是意外的是,裴雁來和阿姨站在一邊。他早我一步拿走飯盒,還相當客氣地說洗乾淨會還給我。
回家的路上,我反覆琢磨裴雁來最後的那個眼神,隱隱猜到,我和那對飯盒大概此生緣分已盡。
我得罪的是位笑臉迎人的真暴君。睚眥必報的本質不會因為昨晚和我度過新年夜而發生改變,而我既然決意做諂媚的佞臣,就更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回到家,我拿起手機,回復了相熟或是不相熟同學發來的祝福簡訊。熟的多加了一個感嘆號,不熟的就是簡單「新年快樂」四個字。
對人際關係,我一向將界限畫得很清晰。即便偶有突兀的大方,但歸咎於我的成長環境,總的來說還是相當吝嗇。
耿一直的信息我是最後回的。
這個傻逼給我發來了好幾面字符組成的新春快樂,硬是劃拉了半天才翻完,看得我直犯噁心,於是回完新年快樂就轉發了一條腦科醫院的廣告給他。
耿一直不知道是通宵了還是醒的早,幾乎秒回。我點開一看,沒忍住隔空罵了句人。
這孫子發來一條男科醫院的廣告,還說眼花是腎虛的表現,勸我早點就醫。
真是新年新氣象。
我暗戀對象的頭被我撞了,我最好的哥們讓我看男科,我媽昨天在我這碰了灰,連新年快樂都沒跟我說。
這麼想想,我倒寧願把自己留在昨天,停在那級台階上,祈禱明天不要到來。
寒假剩下的時間裡,我白天癱在家裡刷好像永遠都寫不完的卷子,入夜就遛到裴雁來樓下呆坐一個鐘頭。
我坐在大理石球上,耳機放著歌單里隨機到的小提琴曲,我長久地注視那道窗口,時不時搖頭晃腦畫個「糞」字,頸椎骨骼發出細碎的響聲。
這不是我第一次期待假期結束。
在我那段媽不在爹不愛的童年故事裡,假期像是噩夢。
那個混蛋玩意上夜班的時候還人模人樣,一到了白天就退了那層人皮,把上班時候受的罪悉數發泄在我身上。開學就不一樣了。我可以在學校里將日頭消磨,到了八點鐘再回家,這樣披星戴月雖然辛苦,但是至少可以免遭皮肉之苦。在小學三年級之前,小飯桌就是我的第二個家。
所以我畏懼寒暑假,數著日子等開學,心甘情願做同齡人里的異類。
可這次有些不同。
我的渴望不再源於對痛苦的逃避,它不像從前那樣靠腐爛的根莖汲取微薄的養分,而是在愛的母體中獲得新生。於是這一年的開頭終於有了熠熠發光的理由。
開學這天教育局發了新通知,建議把學生的位置按成績排,好的帶差的,教學相長,查漏補缺,有利於一起提高,共同進步。
我校在別的要求上八桿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但是對這種通告,一向響應積極。剛發完教材,轉頭班主任李逵就念著花名冊重新調位置。
教室里挪桌椅的兵荒馬亂結束,我後知後覺發現裴雁來在我斜後方,倒數第一排,同桌是成績和我半斤八兩的曹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