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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2:30:32 作者: 阿列夫零
「裴律,辦公室安置得哪兒不合適就跟我說,我讓行政處調整。」
……
我窩進茶水間的短短十分鐘,貴賓竟然已經蒞臨。
新合伙人原來姓裴。
裴。裴律。
我正反覆咀嚼這兩個字,人群便在我面前分流。西裝革履的同事來來往往,誰踢到什麼東西,零碎的碰撞聲後,掌心大的玩意兒像坐了隱形滑軌,滑到我腳邊停下。
是個盒子,做工並不精良,木質邊緣粗糙,像是在兩元店裡花二十塊錢買的。盒蓋邊角有一塊硬幣大小的圖案,不算漂亮,更像畫了半截的兒童畫,乍一看看不清是什麼。有點怪,我蹲下多看了兩眼。
但我很快意識到,這玩意大概率是從何為思甩給助理的箱子裡掉出來的,是新老闆的東西。紙箱體積可觀,又是滿滿一大盒,一米五左右的姑娘懷抱著前行,遇到點兒狀況不是意料之外。
我沒有泛濫的善心,但物傷其類。考量幾秒,我站到裴律師辦公室門前,抬手敲了兩聲。新主人沒動靜,卻是老胡應的。
「請進。」聲音離得很近。
怕撞到人,我輕推開門,辦公室的光景逐漸暴露在眼前。是實用主義,風格很冷淡。上一任主人喜歡收集名貴石頭,在一面牆上打了儲物架,但現在全被換成書和卷宗。
三步之外,老胡和誰在講話。那人背對我,看不見臉,但個子非常高,目測近一米九,肩寬腿長,舒展又挺拔,在我們這行非常難見的體態。
「胡律。」走神慢了半拍,我才叫人。
老胡是典型不過的國字臉,淡五官,眉毛就兩撇,輕輕頷首:「來了。」他拍拍對面人的手臂:「裴律師,這位就是我的助理,林小山。」
「您好,裴律。」我看他轉過身,於是朝他舉起木盒,「我在門口撿到這個,不知道是不是……」
然後我看清了他的臉。
寬肩窄臀的衣服架子,穿西裝很性感。俊美深邃又眉高目深,睫毛很長,五官微妙得顯出冷淡薄情的特質,某些角度看像混血。
生活想日我不分時辰。
我手指鬆開,盒子落地,不輕不重一聲「啪」,人也傻愣當場。好在櫸木雖然便宜但好在結實,它躺在地上,四四方方完好如初,像個貞潔的處子。
姓裴。國外回來。活的。
我手指痙攣似的抽了一下。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我該扇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幻覺。
流感是不是還沒好?高熱確實會讓人深陷混沌的夢境。
老胡幾不可察地皺起眉頭,催促著:「小山,愣著幹什麼?快撿起來,給裴律師道個歉,毛手毛腳的什麼樣子?」
像我的第三個父親,老胡操心是常態,擔心我第一天就得罪貴人,眉峰聳起威嚴又頭疼的褶皺。
裴律師卻擺擺手,語氣輕緩,「都是小事。」
他兩步走近,我卻一動不動,甚至還半舉著手,像被點了穴。他順勢湊過來跟我握了手,力度很輕,但絕不敷衍,是在給我找台階。
「你好。」
打完照面,裴律才不緊不慢地彎腰把盒子拾起來,垂眼打量。這人不做表情的時候,五官極度冷感厭世,降下一道社交的鐵幕,一種目中無人的優雅。
「確實是我的東西,」他突然沖我笑了笑:「謝謝。」
多一分熱絡,少一分冷漠,像初春化掉的最後一捧雪。不過是做個表情,轉眼他就變成完美的紳士。
距離太近,他身上的朗姆酒和廣藿香來勢洶洶,像是迷幻劑。
不僅是手,我整個人都變成尊僵化的石像。
老胡又看我一眼。
「我……」
我說不出話。
只能把他觸碰過的右手蜷縮。
良好的教養讓他對我的失態置若罔聞。
裴律把盒子收進兜里,動作不疾不徐,「就是個小玩意兒,我看過了,沒有摔壞。」他姿態溫雅,垂著眼,面目沉靜美好,確實不像動怒:「下次注意就好。」
……
我或許回了句「好」,又或許什麼都沒說。我很恍惚,甚至記不清自己是怎樣從辦公室逃離。
同事剛巧在門外,她張張嘴跟我說什麼,但我卻像中了邪,什麼都聽不到,視野在搖晃,畫面都是虛的、抽象的,然後在對方驚異的目光中飛速沖向衛生間。
四下無人。
把水溫調涼,我在洗手池前往臉上潑了兩把水。我抬頭,鏡子裡映出一張臉。英俊但陰鬱。
李笑笑說可惜了這雙可奶可狼的「狗狗眼」,掛我臉上卻像餓了十幾年的惡犬。
剛剛是不是在做夢?
我不確定。
下次注意……
下次?
我和他之間竟然還有這個詞。
我鬆開半握的右掌——他不久前握過——只是想到這個,我都無法自控地開始戰慄。我像癮君子,半張著嘴,鼻腔嗡動著埋進掌心,順著掌紋急而深地一路嗅到脈搏。
廣藿香只沾了少許在上面,淡得馬上就要消散。
直到劇烈的喘息讓咽喉和胸腔都開始發痛,我才頹喪地放下手,支撐著身體的雙臂此刻軟弱無力,只能任餘下的水珠順著下頜流進衣領,打濕襯衫。
「草。」
我給自己來了一巴掌,鏡子裡露出的一雙眼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