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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1:40:11 作者: 式微不思歸
    長珄跌跌撞撞抱著姝凰的屍身站起身,想去找慕從嘉,心口卻猛然傳來一陣刺痛。

    一把銀白的劍貫穿了他的心臟。

    劍身的樣式和紋路,他再熟悉不過,甚至不久前才見過。

    劍的主人,是他的師兄,令蒼。

    如雪白衣開出一朵朵妖異的血色花朵,長珄吐出一口血,不堪疼痛地再次跪倒在地,心中第一次生出深深的怨恨。

    為什麼?

    他們做錯了什麼,要落得這樣的下場?章

    長珄緊緊將姝凰護在懷中,仰頭看去,視線中一角白衣,令蒼正居高臨下看著他,眸中似有悲憫:「師弟,吾等會讓姝凰死得其所的。」

    他第一次覺得令蒼假仁假義,虛偽至極。

    什麼叫死得其所?

    他們憑什麼決定姝凰的生死?

    可他再也沒有力氣了,他的生命開始流逝。

    他保護不了姝凰,甚至沒辦法完成姝凰最後的心愿,也沒辦法再看慕從嘉最後一眼。

    他只能瞪大雙眼,怨恨不甘地看著自己的血流盡,四肢變得僵硬,死不瞑目。

    靈獸向來不主動傷人,可如此慘象也讓靈鳥們明白罪魁禍首究竟為誰,紛紛發了瘋一般去啄三人的眼睛。

    三人拿武器反擊,很快讓靈鳥翅膀沾了血,一隻只落在他們腳邊。

    山谷安靜下來,一片荒蕪,夙越拽出姝凰,踢了一腳長珄的屍體,看向他們:「誰來取骨頭?」

    燭方嘴唇顫了顫,突然問道:「我們真的要如此?」

    夙越冷笑了一聲,譏諷道:「前面的事你一樣都沒少干,這會兒覺得不忍心了?你要學清高,也該像曲恪那般。」

    被戳中痛處,燭方閉上眼,不再說話。

    令蒼默了默:「我來取吧。」

    夙越立刻從後面架起姝凰,等著令蒼上前。

    劍剖開了姝凰的身體,露出裡面的心臟和骨頭。令蒼微一用力,將肋骨處幾根骨頭折斷,取了出來。

    沾了血的銀白骨頭仍舊難掩美麗,即便是在白日,也散發著一層淡淡的光暈,三人被骨頭的光華震住,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這是神的力量。

    有了這根骨頭,妖獸便再也無法靠近了。

    夙越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接過骨頭,滿意地笑了。

    澤月宗最為弱勢,他亦是樣樣比不過其餘幾派的掌門,如今有了姝凰的骨頭,足以保澤月宗百年無恙。

    燭方接過骨頭時手指顫了顫,呼吸急促幾分,他取出一塊布將骨頭裹了起來,不再直視。

    令蒼自始至終面色凝重,無懼無喜,他低低嘆了口氣,似是覺得無奈,收了骨頭轉身離開。

    燭方跟上令蒼,夙越腳步頓了頓,對著山谷放出一把火,火舌沾上草木,以燎原之勢開始蔓延。

    三人的身影很快在山谷中消失。

    大火沖天,濃煙滾滾,僅剩的幾隻靈鳥終於鬆開慕從嘉的衣領,哀傷地直叫。

    慕從嘉雙腿一軟,從樹上跌下去,他握緊了雙拳,幾乎將牙齒咬碎,用力到全身都在顫抖。

    少年抬起頭,望著三人離開的方向,雙目發紅,心中燃起了仇恨的火焰。

    *

    「琉裳,你怎麼了?」

    曲琉裳怔怔看著書儀,回過神來,伸手摸到自己滿臉的淚。

    她哭了。

    她知曉慕從嘉的雙親皆死於那些人手中,可她沒想過是這樣卑鄙無恥的手段。他們無人在乎姝凰與長珄的性命,隨意將性命放在天平上衡量,理由竟只是為救更多的人。

    可多人的命是命,姝凰與長珄的命便不算命了嗎?

    他們怎麼有資格決定姝凰的生死?

    她開始明白慕從嘉為何會形成那樣的性格,為何會漠視人命,對旁人說殺就殺。

    倘若這世上人人為惡,他又何必去釋放善意。最該心懷天下蒼生的修士在他眼裡,也不過一群道貌岸然的無恥之徒。

    他親眼見過修士最虛偽陰暗的一面,自然不會再相信他們任何一人。

    她也開始明白,為何慕從嘉會那樣害怕失去她……

    他曾經滿懷期冀地等待著姝凰接他回家,可結果卻是親眼目睹了姝凰的死亡。姝凰沒有死於那群人手中,偏偏死在了最愛之人的手中。

    那些人的歹毒手段在他心上留下深重的陰影,他怕她落到那些人手中,會迎來比姝凰更慘烈的結局。那些噩夢將他裹得不能呼吸,讓他日漸偏執,讓他的保護欲變得扭曲極端,他開始恐懼失去。

    若不是他們,慕從嘉怎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她難以想像當年的慕從嘉該有多疼,只覺得每想一次,都好像有一把尖刀在剜她的心,痛得她想哭。

    她從未如此心疼過一個人。

    「琉裳。」書儀小心翼翼地問,「其實你喜歡他的,對嗎?」

    她喜歡慕從嘉嗎?

    若說曾經的答案不夠清晰明了,可這一刻,她無比確定,她喜歡他。

    早在很久以前,她就對他產生感情了。

    她若不喜歡他,便不會一次又一次主動握上他的手。

    不會看到他與江黎起衝突時,第一反應是他的傷口又裂開了,不會反覆去想他不能背負罪孽,不會真心期待他還能有未來。

    更不會在衝突最激烈的時候,任由他抱,由他插上髮簪,穿他送的羅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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