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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1:40:11 作者: 式微不思歸
    第62章 甜嗎

    「慕從嘉, 讓我看看你的手。」

    天色漸暗,沒有了繁茂枝葉的遮擋,月色在少女身上籠出一層柔和的光,他低著頭, 甚至能看到她的眼睫被渡上了一層銀色的霜。

    她這樣美好, 走到哪裡都會有很多人愛她的。

    慕從嘉心中微澀, 將手往身後藏得更深,低聲道:「那是我的血, 不是旁人的, 我沒傷害旁人。」

    少女的嘆息穿過林間,拂過他耳邊。

    她突然有些感慨。

    他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思,才會覺得她看到那些血的第一反應是他傷害了誰,而不是……而不是……

    曲琉裳抿了下唇, 語氣添上一點無奈:「我知道的,我相信不是你。」

    她伸出手:「傷藥還帶著嗎?我給你上藥。」

    「上、藥?」

    他有些遲鈍地重複完這兩個字,黑眸中驟然亮起光來,似是得到了不敢奢求、不敢妄想的東西,那樣小心翼翼又純粹的眼神, 看得她心中也泛起微微的酸澀。

    他還戴著那張黑色的面具, 遮住了大半張臉, 也遮住了他的表情。

    她想看他, 便踮了腳去摘他的面具。

    章

    慕從嘉沒有阻止,全身僵硬地看著她摘。

    面具下的那張臉一如她記憶中的清絕出塵,神情中怔然褪去,化做一點不安和侷促。

    他呼吸放得很輕, 沒有說話。

    曲琉裳望著他,認真道:「我帶你去洗傷口, 給你上藥。」

    他睫毛一顫,垂眸點了下頭。

    縣城眾人的起居離不開水源,少女很快帶著他找到了一條小溪。

    溪面水光粼粼,流聲潺潺,在月色下格外溫柔。

    坐在無人的溪邊,她洗完手,捧起他的右手,低眸開始清理手背和指縫中的短刺。少女手指浸了溪水,觸感微涼,緩解了短刺被拔出時的痛。

    「若是疼就告訴我,我輕一點。」

    「不疼。」他低聲道。

    「你嫉妒他嗎?」她仍低著頭,冷不丁轉了話題。

    意識到她在問張平,慕從嘉呼吸滯了滯,一瞬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嫉妒,他當然嫉妒,他嫉妒得發瘋,他嫉妒到連看他們並肩而立都覺得刺眼。

    可是這樣陰暗醜陋的心思,他怎麼能說給她聽。在她面前暴露這樣的心思,他只會覺得難堪。

    他從前自知卑劣,卻總想著沒關係,他可以把她搶過來,獨留在自己身邊,她對誰都很好很溫柔,一定也會好好待他的。

    可之後他才發現,搶過來的曲琉裳不是他想要的,她不快樂,她也不喜歡他。

    她的不快樂日日夜夜折磨著他,也讓他意識到,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無論他做什麼,都是徒勞。

    他小心翼翼待之的花朵,只會在他的保護下失去生機與活力,日漸枯萎。

    一如此刻,她的手乾淨潔白如玉,柔軟細膩。

    而他的手,只有污穢和鮮血,骯髒醜陋。

    章

    他還是太髒了,髒到站在她身邊,都是一種對她的褻瀆。

    這樣的他,根本沒辦法讓曲琉裳喜歡上他。

    慕從嘉低下頭,緊緊抿住了唇,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少女察覺。她沒有鬆開,反而更緊地握住了他的手:「不許躲,也不許騙我。慕從嘉,我要聽你的實話。」

    他頭垂得更低,聲音低到幾乎聽不清:「裳裳,別再問了。」

    「你在害怕?」少女頓了頓,又道,「我說過的,我論跡不論心,只要你沒做,我就不會生氣的。慕從嘉,難道你不信我?」

    「我沒有不信你,我是……」他猛然抬頭,卻不知下面的話要如何開口。

    他不是不信她,他是不信自己。

    少女認真看他,眼神中還帶著一點鼓勵,毫無他想像中的冷淡。她說:「你跟我說實話,我不僅給你上藥,還給你織劍穗,你還想要劍穗嗎?」

    ……

    想要。

    她的東西,他怎麼可能不想要。

    慕從嘉眼眶再度湧上一點熱意,眸中情緒似悲戚,艱澀回答道:「嫉妒。」

    「你想殺他嗎?」她繼續問。

    這個問題比上一個還要直白尖銳,他臉色一僵,哆嗦著想抽回自己的手,惶惶想消失在她眼前,卻被少女雙手握住了手腕。

    「別害怕,我不怪你,慕從嘉,我一點也不生氣,你不要害怕,告訴我實話,好不好?」

    她的語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輕柔,帶著他不敢想像的包容,令他生出錯覺,好似這樣骯髒的他,也是可以被她溫柔以待的。

    溪流中偶爾響起幾道水花聲,風吹落的葉子浮在溪面上,歪歪扭扭打著轉。

    他忽然聞到了熟悉的梔子香。

    清淡,安寧,柔和。

    她眸中鼓勵更甚,溫柔安撫著他心中的恐懼和不安。

    良久,他輕點了下頭,而後附上蒼白的補充:「但我沒殺他,也沒傷害他。」

    曲琉裳終於笑了。

    她再一次面對著他,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溫暖,堅定,有驅散黑暗和融化堅冰的力量。

    「是因為我嗎?」她問。

    慕從嘉垂眸,再次點了下頭,聲音低低道:「你……不喜歡我傷害旁人。」

    譬如小川,譬如江黎。

    「我很高興。」她笑意更深,鬆開他的手,低頭攬起一點溪水,開始為他清理指縫中的血污,「慕從嘉,你知道為什麼我願意幫你洗傷口,願意幫你上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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