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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1:40:11 作者: 式微不思歸
「她驚才絕艷,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唯獨不擅廚藝,笨手笨腳,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可她即使不擅,也曾試著努力為我做糕點吃。」他看向食盒中剩下幾塊桃花酥,唇角彎起溫柔的弧度,「你的手藝,比她好多了。」
「長離。」
他聞聲抬眸,看到曲琉裳眸中多出幾分悲傷,她似乎猜到了什麼,聲音輕得很溫柔,小心翼翼問他:「你說和行雲宗有仇,是不是與你娘親有關?」
慕從嘉呼吸窒了窒。
她猜對了。
搭在桌角的手一寸寸收緊用力,他閉了閉眼,平復了下情緒,才輕描淡寫道:「何以這樣問?」
行雲宗是名門正道,門中弟子以除妖救人為己任,名聲在外,無一絲污點。他是親眼目睹,才知這背後的虛假偽善。章
可她呢?
她怎麼會猜到他和行雲宗之間的仇恨與姝凰有關?
曲琉裳沒有直接回答,先問起旁的:「你還記不記得黛城的事?在那之後,狼妖死了,師姐對我講了一個故事。」
他聞言頓了頓,聲音啞得有幾分變調,順著她的話問:「什麼故事?」
「掌門怒氣上頭,打了師姐一巴掌,可怒意消散後,他卻對師姐的傷視而不見,直到師姐依了他的意思,他才為師姐治傷。」靜了靜,她說,「掌門似乎並不真正在乎師姐如何。」
手心被桌角硌得發疼發紅,他驟然鬆手,眸中陰霾散去幾分,輕笑出聲來:「你沒有喚他師尊,你不信他。」
「我的確認為掌門有些奇怪。」少女瞳色又清又亮,看著他繼續說,「他拆散了師姐與狼妖,狼妖失去愛人,不再壓抑本性,憤而大開殺戒。可偶爾我也會想,倘若他們沒有被拆散,是不是就不會有那些無辜之人的慘死了?狼妖作惡,償命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掌門作為間接造成這一切的人,似乎……有些極端偏激了。」
「這些細節讓我隱約覺得,行雲宗似乎並非表面上那般清白乾淨。我說完了,現在,你願不願意告訴我真相?願不願意告訴我,你與行雲宗之間有何仇恨?」章
噩夢重提,漫天大火好似還在眼前,鼻尖是抹不去的血腥氣味。他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一分,瞳仁輕顫,別過頭去,啞聲開口:「我說了,你便會信嗎?」
「我會自己判斷。」
「你會告訴旁人嗎?」
「你若不想,我便不說。」
慕從嘉沉默良久,聲音壓得極低,閉眼咬牙道:「殺父、殺母之仇。」
那群覬覦姝凰力量的無恥之徒,從姝凰體內生生取出她的骨頭,分為幾段,各自帶回。他目睹一切,從樹上栽落在地,乾嘔出聲。
漫山桃木傾倒,泥土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
握著姝凰唯一留下的斂息石,他恨到雙目發紅,心中燃起了滔天的黑色火焰。
那群修士與妖一樣卑劣不堪,偏要做出心懷大愛仁義善良的模樣,令他噁心。他們踩著姝凰的鮮血,以一條命換千條命、換萬條命,如此小人手段,他恨不能將他們千刀萬剮。
急促的呼吸被壓下,室內一時之間靜得可怕。
燭光搖曳,牆壁上照出的人影寂然不動。
曲琉裳看著慕從嘉。
他閉著眼,臉上神情又被面具遮擋,看不真切,但從他繃直的身體和緊抿的唇角中,仍可隱約窺得幾分他的隱忍與克制,他的痛苦與恨意。
她抿了抿唇,低頭從食盒中又取出一塊桃花酥,遞給他,輕輕道:「甜的,你要不要再吃一塊?」
慕從嘉愣了愣,睜開眼,怔然看向手心裡的糕點。
少女的聲音響在耳邊:「你要報仇嗎?」
慕從嘉握緊了糕點,酥皮碎餡兒從指縫漏下。一雙黑眸中好似夾雪含霜,泛起一層涼意,他聲音沉沉道:「報,殺父殺母之仇怎麼不報?難道你要阻止我?令蒼那種人,你也要保護?」
曲琉裳卻出乎意料地搖頭:「不。」
慕從嘉心尖一顫,桃花酥從手中掉落,滾了一地的酥皮。
「你們之間的恩怨,我沒有立場阻止你,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只會阻止你殺無辜之人。」
他幾乎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扶上她的雙肩,低聲自語道:「你當真……」
她當真這樣好。
當年沒有闖入山谷、沒有傷害過姝凰的曲恪教導養育出來的姑娘,當真這樣好。
「當真……什麼?」
「沒什麼。」他眼裡終於浮起一點真實的笑意,很輕很淺,眸光流轉間,即便有面具遮去部分眼形,也襯得那雙眼睛尤其溫柔好看,看得曲琉裳呆了一呆。
慕從嘉驀地鬆開手,換了種姿勢,將她半擁入懷中。驟然拉進的距離讓曲琉裳下意識道:「你做什……」
「別動。」
他沒有不知分寸地去碰她的後背,只輕輕覆在她烏髮上。
靈力自指尖流瀉而出,溫柔為她烘暖著滴水的長髮。
少女反應過來他在做什麼,抿了抿唇,沒有躲開,在他桎梏中溫順得不可思議。她低聲道:「謝謝。」
慕從嘉正看著她身後的桃花酥,聞言眸色再次變得有幾分異樣。
她許其他人觸碰,卻唯獨不許「慕從嘉」碰?
分明做好了桃花酥,卻只給「長離」吃,毫無贈予「慕從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