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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1:40:11 作者: 式微不思歸
她忽而笑了笑:「師妹,你會怕我嗎?宗門的大師姐,竟然與一隻妖有這種牽扯。」
曲琉裳在她面前跪坐下來,輕輕搖頭。
靈溪垂眸,靜了靜,忽地說道:「他不是我殺的。」
這個答案曲琉裳並不意外。
她輕輕道:「他是為了保護師姐才自行了斷的,是嗎?我初次見到那副畫就在想,他將師姐的畫像貼身帶在身邊多年,約莫是很喜歡師姐。」
靈溪閉了閉眼,點頭。
「他將劍刺入心臟時,我害怕得發瘋,滿心希望他不要死。可今日走過黛城,看到那些慘死的人,我又覺得他如此作惡,理應償命。是不是很矛盾?我覺得他應該死,可我又捨不得他死。」
她自嘲一笑,眼裡微有迷茫:「師妹,你說,我值得他愛嗎?我配做一個除妖的修士嗎?」
曲琉裳不知道。
他們生而對立,立場問題本就複雜,豈是值不值得、配不配能說清的。狼妖愛上修士,註定道路坎坷,修士愛上狼妖,堅守的道心因而有了一分動搖。最終結果,全看如何取捨。
她作為旁觀者,無法對靈溪感同身受,難以體會她的矛盾與痛苦,只能輕輕握住她的手,無聲地安慰她。
靈溪笑了笑,問道:「師妹,你願不願意聽我和他的故事?」
曲琉裳點頭:「師姐願意說出來,或許會好些。我聽。」
*
「慕師兄,慕師兄?」
整理書信的小弟子見慕從嘉展開一封書信又看了許久,覺得慕師兄這幾日實在有些奇怪,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見慕師兄出神了!
他連喚兩聲,慕師兄才慢吞吞轉頭看他:「何事?」
小弟子看了一眼信,疑惑道:「慕師兄,可是這封信有不妥之處?」
慕從嘉手指微頓,將信折好還給他:「無事。」
小弟子接過信,低頭細看幾遍都看不出有什麼奇怪之處,想抬頭詢問,慕師兄卻已走遠了。
暮色四合,慕從嘉站在山崖邊,看向山下。
腳下不遠處的小鎮已零星點起了燈,快要入夜了。
曲琉裳還沒有回來。
若以她們去時的腳程,一日的時間足夠他們回來。
但直到現在,依然不見她們的人影。
慕從嘉垂眸,靜靜立了片刻,伸出手,一隻雪白的小靈鳥落在他手心,嘰嘰叫了幾聲。
「去黛城看看她,若是有事,先去幫她。若是無事,回來告訴我。」
小靈鳥溫順地點點頭,展開翅膀向山下飛去。
慕從嘉看著小靈鳥在視線中消失,轉身離開。
走出不遠,他迎面遇上練劍回來的書儀。
書儀低著頭,沒有看前方,右手捂著鮮血淋漓的左手腕,一步一步走得極慢。
直到兩人距離只剩幾步,陰影籠罩在她面前,她才猛地抬頭。
看清是他後,書儀狼狽用衣袖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漬,露出淺笑,向他問好:「慕師兄。」
慕從嘉淡淡看她,心裡一陣冷笑。
她還是如此,看向他的目光中,帶有示好和怯意。
原本兩人交集並不多,可自從書儀被妖獸重傷,實力一朝退回原地,她便開始頻頻向他示好。同時,她的眼神之中,還有幾分藏不住的怯意,叫人一看便懂——
她害怕他。
忍著怯意還堅持示好,慕從嘉只能理解為她對自己有所圖。
他不知她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也不知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但他本能地厭惡這種目光。
行雲宗果真是上上下下都令他不悅。
他略一點頭,自書儀身邊走過,身後響起她的聲音:「不知慕師兄可有時間指點我劍招?」
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問出的這一句話,尾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腳步微頓。
「再簡單普通的劍招,也要握穩了劍才能使出。」
這話拒絕得不留情面,身後的書儀終於沒了聲音。慕從嘉冷冷一笑,不再停留,邁步離開。
書儀望著慕從嘉離開的身影,咬了咬牙。
她重新捂住受傷的左手腕,亦轉身離去。
慕從嘉時常會指點師弟師妹劍招,倘若,她學會了如何握穩劍,他是不是就沒有理由拒絕她了?
*
靈溪講故事的同時,還在用手裡的劍為旌雲制碑。
碑是她用劍一寸一寸打磨出來的。制好了碑,她開始在上面刻字。
刻了半晌,只有六個字:旌雲墓,靈溪立。
這世上大約沒有幾個人知道狼妖名喚旌雲。他獨來獨往,與同類交流甚少,在凡人和修士眼裡,也只會被稱為妖和妖獸。唯有靈溪會反覆喚他的名字。
而靈溪為他立了碑,到頭來也只能刻一句靈溪立。兩人的親密時刻太過短暫,沒有成婚,她也就算不上他的妻。
最後一字刻完,故事也正好講完。
夜還不深,冷月初升,林間的風帶著初春的料峭。
靈溪將碑立好,轉頭對曲琉裳淡淡一笑:「抱歉,這次是我影響了師妹的任務,回去後,我會向師尊請罰,師妹不必擔心。」
「師姐……」
「我要在這裡多陪他一日,師妹聽完我的故事,應是能理解我的。所以,師妹先回宗門吧,若慕師兄問起任務,便說我會向他解釋。」頓了頓,她又道,「師妹若決定清晨再出發,便幫我與縣令說一聲,我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