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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0:50:19 作者: 無憂盟主
    趙琪直搖頭,試圖說服戚卓殊接受她會哭的事實。戚卓殊打斷她問:「新郎哭了嗎?」

    趙琪搖頭。

    戚卓殊又問:「新郎他爸哭了嗎?」

    趙琪說:「新郎他爸哭什麼,人家高興還來不及呢!」

    戚卓殊瞥她:「那新娘家人哭什麼?」

    趙琪覺得她傻,解釋說:「新娘嫁人了,爸媽肯定難過啊。」

    戚卓殊平靜地接話:「是嫁人,不是出家。」

    「哎我以前也這麼想啊,我覺得不就是嫁人了嗎,又不是再見不著了,但是真到那時候……」她嘆息一聲:「真到那時候,周圍所有人都覺得你應該哭,由不得你不哭,然後你就真哭了,再然後你就覺得……哦,你嫁人了,你好像真回不去了……」

    「當然,」趙琪立刻又解釋:「我現在隔三差五還能回去見他們,倒也不是真就見不著了。」

    戚卓殊點頭:「嗯,我懂了。」

    如果是在學校那陣,她大概會指出趙琪言語間存在的漏洞,然後和她展開論辯,告訴她為什麼結婚的時候新娘家都在哭新郎家都在笑。但是現在,她懶得說,只覺得再和趙琪這麼聊下去,她今天心情都好不了。還好她臨近婚禮才請伴娘,避免一個月都活在這種情緒中。

    找藉口把趙琪請走,戚卓殊迫不及待地撥通了謝林下的電話。

    謝林下的聲音響起的那一刻,戚卓殊覺得自己活過來了,開口便是一句:「你真是個好人。」

    謝林下笑起來,聲音一如既往地干啞又輕柔:「怎麼了這是?」

    「被迫社交。」戚卓殊重重嘆息。

    她不擅長和人深度交流,或者說無法深度交流,所以她真正的朋友或許只有謝林下,這還不是因為她們觀念相投,而僅僅因為謝林下性格包容。但謝林下長久不在身邊,戚卓殊覺得無聊,便喜歡到處遊蕩,有時候獨自旅行,有時候也會跟團,結識的旅友們總能處在安全距離,不會幹涉她的現實生活,又能夠提供短暫的情緒價值。

    謝林下對此深有了解,問:「不打算出去轉轉嗎?」

    戚卓殊仿若哭泣:「可我還要結婚。」

    謝林下沉默片刻:「這……不是你自己選的嗎?」

    翻譯過來:你活該。

    戚卓殊嘆息一聲:「自己訂的婚,跪著也要結完。」

    謝林下輕聲問:「那你想要什麼結果呢?」

    「……我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戚卓殊點著臉頰,頹喪的表情中逐漸透出笑意:「誰敢打我的主意,我就讓誰成為笑話。」

    謝林下溫柔地說:「你看,你的目標馬上就要實現了。」

    「是啊。」戚卓殊又振作起來:「明天!」

    謝林下的語調也隨之輕快:「那我提前祝你結婚愉快——不,是逃婚愉快。」

    逃婚,的確很愉快。

    就連中途李夏景鬧自殺,也沒有影響到戚卓殊的好心情。雖然陸嘉禮看起來似乎對她動了真心,但很抱歉,誰還沒有真心呢,她對陸嘉禮的喜歡也不假啊,現在想想親不到陸嘉禮那漂亮的肩頸線,摸不到那淺淺的鎖骨窩,她還有點可惜呢。但這可惜真的只有「一點」,並在看到新聞的時候瞬間消散。

    無疑,陸家成為最大笑話。大張旗鼓地請客,所有流程都按照戚卓殊的要求進行得不倫不類,但最後,新娘還是跑了,新郎拼命追也沒追上,摔得膝蓋都破了。

    當然,戚卓殊在新聞中也占了小小一隅。有人點出了她的名字,曬出了她的照片,只是那照片……從來不化妝的人因為婚禮化了妝,那照片和照騙也差不多。何況相比陸琮這個龐然大物,她還夠不上當記者的靶子,而同樣算不上人物的陸嘉禮,卻因為是陸琮的兒子,吸引了許多人的關注,這場婚禮也被戲稱為「聯姻失敗的典型」。

    從醫院回來,戚卓殊就在刷新聞,刷了一下午,只覺心情舒暢。同樣的一下午,另外一些人的心情顯然很不美妙。

    陸嘉禮和戚卓殊分開後,再不能無視幾乎爆炸的手機,打開後回撥了一個,對方也猜到是什麼情況,劈頭便問:「跑了?」

    只有兩個字,陸嘉禮卻想了很多。

    想起初見時戚卓殊笑著伸手說「是男朋友」。

    想起那次音樂會後她擁抱著專輯落在他臉頰的親吻。

    想起她的手指點在他的鎖骨窩、她的親吻落在他的耳畔、她的手按著他的腹部說像白面饅頭,最後又笑吟吟地說「我教你」。

    像有一隻手攥住了他的心臟,胸膛窒悶地無法呼吸。他握著手機顫抖,幾次努力,卻又幾次都在吐出那個「我」字時,再說不出更多。

    他閉眼,掐斷了電話,一步步走回去。

    路程很長,但他有時間。膝蓋的傷不是問題,唯獨走過時聽到路人的歡聲笑語,不期然想起原計劃這段時間他和戚卓殊已經完成婚禮,他也將成為歡樂人群中的一員。可現在,他們的悲歡並不相通,空氣中似有無形的阻隔,將他和其他所有人的情緒分割,所有笑聲都成為吵鬧。

    但時間久了,他也什麼都聽不到了。只覺得兩條腿像要廢掉,除了酸痛,什麼也想不起,但還是堅持走回去,想著累成這樣今晚或許可以睡個好覺。

    可是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戚卓殊又伴隨著疼痛浮現在眼前。他忍不住蜷縮起來,蒙著被子,低低呻、吟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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