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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0:21:32 作者: 落回
那又為什麼?既然如此,梁奕生會愛上「青樹」嗎?梁奕生應該很討厭「青樹」才對,就像討厭自己。
「梁……」
「許沿,這裡能看到星星。」
許沿說了一個字就被打斷,他抿唇,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梁奕生前面。夏夜適合觀星,天空開闊,夜色同樣明朗,只是被高大樹影遮去許多,星星藏在樹里。
「我不喜歡卓陸。」許沿抬著頭,有一顆星星閃啊閃的,一會兒亮一會兒暗,許沿看著它,「梁奕生,你是不是以為關小粒採訪我的時候我撒謊了?我說我是為了你才進圈的。」
「你中午說是因為想體驗不同的人生。」
許沿站在前面,看不見梁奕生的表情,聽他語氣四平八穩,便點點頭:「我都沒撒謊。我想體驗不同的人生,但是……」許沿頓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說。他直覺今晚是唯一一次能跟梁奕生交心的時刻,錯過了再也沒有以後。但有些話藏在心裡太久,突然要說出來總會覺得自己一廂情願,唱沒有觀眾的獨角戲。
他低下頭去,眼前從閃爍的星星變成泥土,黃色的灰色的,混著被踩到爬伏在地上的青草。他用很小的聲音,很小很小:「但是是你讓我知道原來還有更精彩的人生。不是卓陸,是你。」
許沿常想,自己會不會有一天能跟梁奕生表白。
對他來說喜歡梁奕生並不是一件很單純的事情,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人喜歡上了另一個人。而是一個寡淡,無趣,蒼白的人,有一天看見了極綺麗的色彩,心生嚮往,卻自慚形穢。
小袁總是說許沿很佛系,說他天塌下來都只是眨眨眼睛說沒關係,不用那麼緊張。許沿上中學的時候總是穿黑色白色灰色的衣服,許主任是很喜歡他穿這種低調的顏色的,覺得沉穩。但許媽媽偶爾會跟許沿說:「你這種年紀要穿點鮮艷的顏色呀,等你老了再想穿件綠的紫的都穿不了了。」
許沿笑著說沒關係。他確實很喜歡說沒關係。
許多人穿黑白灰是為了扮酷,許沿卻是覺得自己就該穿這樣的顏色。不然這具軀殼套著五顏六色的衣服,只會更顯自己無趣。他沒有意氣風發的神采,不愛說話,總安安靜靜坐在座位上看書。
真沒趣。
他想來想去,想了好久,都覺得自己應該是不會向梁奕生表白的。
他說完了話渾身都不自在,以為淥水汀那次已經算是表白,卻沒想到梁奕生完全沒理解到。他以為不會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兩次,這完全透支了許沿的勇氣。
他這輩子很少有這麼多的勇氣,一下子要透支光了。
他轉身就往回走,路過梁奕生身邊的時候差點被門檻絆倒,匆匆忙忙的。但攝像機就架在木屋正中間,他回房間勢必入鏡。雖然節目播出的時候是要剪輯的,但許沿還是下意識放慢腳步,儘量裝出從容的姿態。
手腕被一道力量往回拽,他手裡的礦泉水瓶猛地脫手,「哐當」一聲落在木地板上,「骨碌碌」地滾向一旁。
「等……」許沿沒能說出口阻止的話,梁奕生已經親過來。他瞬間想到太多,不明白、逃避、迷茫,他瞪著眼睛看旁邊的攝像頭,鏡頭幾乎正對著兩個人。他猛地轉頭,讓自己先從這個突如其來的吻里掙脫出來,狠狠吸了口氣:「攝像頭!」
「讓他拍。」梁奕生掐著他的腰,把人往旁邊用來做稱重梁的木頭上按。吻馬上又要落下去,許沿的表情看起來就要哭了,明明是要吻他,那表情卻寫滿了被拋棄的孤獨。
梁奕生真的忍不住,硬生生逼著自己把吻落在他右邊的耳廓上,知道許沿怕什麼,怕他落下去一個吻,卻叫出來青樹的名字,所以告訴他:「我知道你是誰,許沿。」
這是許沿第一次得到梁奕生的吻。
完完全全屬於他的,而不是別的人,別的角色。許沿從這一刻開始有些討厭攝像頭,還在想,為什麼非要在攝像頭前?他們演員,不管是自己還是梁奕生,只要面對鏡頭,總會有些表演成分在。這是刻進骨子裡的下意識。
他被親得呼吸不順,還在掙扎,想讓梁奕生避開鏡頭,戒掉所有的表演欲。掙扎著掙扎著差點眼淚都要掉下來,眼眶通紅。這個吻持續的時間越長,許沿越覺得自己難以承受,就好像……就好像梁奕生也有那麼愛他,但他找不到愛的理由,底下空空蕩蕩的,在懸崖邊接吻似的,下一秒就因為貪戀浪漫而殞命。
梁奕生終於捨得結束這個吻,兩個人很狼狽地靠在一起換氣。許沿不敢看攝像頭,整個人縮在梁奕生身前,兩隻手抓著他的衣服,把他一件短袖抓得皺巴巴一團。
「剛剛算冒犯你嗎?」梁奕生問。
許沿閉著眼睛搖頭。
「那為什麼不願意。」他又問。
「我……我沒有不願意。」許沿嘴邊的話卡住,只能這麼說。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有時候也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心理疾病。他還以為童年已經足夠幸運,並沒有因為殘疾而經歷小說電影裡的那些暴力事件,但事到臨頭,他又覺得沒有任何一個人在喜歡的人親自己的時候覺得腳下懸空,馬上要從什麼地方掉下去。
礦泉水瓶子就在他們腳邊,安安靜靜躺著,梁奕生彎腰把它撿起來,拿在手上。兩步走到攝像機旁邊,摁著攝像機的腦袋,把它扭到另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