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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0:18:08 作者: 一隻西飛雁
胡東成臉色難看,喝了一句:「大人的事你少插嘴!」
第二天下午,胡牧遠正圍著媽媽說學校里的事,胡東成進門之後,隨手抄了個梳子,劈頭蓋臉便往胡牧遠頭上打。
張茜被嚇了一跳,「你發什麼神經?」
「誰讓她烏鴉嘴?」胡東成語氣很差,「老闆今年又說沒錢發。這孫子!」
胡牧遠驚魂未定地坐回書桌前。她覺得自己有這麼個陰晴不定的爸爸,真的很倒霉。
但胡牧遠一家還是擠著水泄不通的火車回了老家。胡牧遠照舊暈車暈得面如菜色,在家緩了一天才活躍起來。
奶奶家小孩成堆,電視從早開到晚,大人們進進出出,一個比一個忙碌,早早寫完寒假作業的胡牧遠每天跟著哥哥姐姐瘋玩,過了幾天無拘無束的快活日子。
胡東成沒工夫管她,也可能當著一大家子的面,他不好像私底下那樣隨意地對待她,嚴苛地管教她。胡牧遠早就發現了,爸爸胡東成對世界上所有除她之外的小孩子,都輕言細語,和顏悅色,溫柔有加。就像她第一次見他那樣。
所以大家都很喜歡他,會主動跟他玩笑,和他撒嬌。只有胡牧遠見他像老鼠見了貓,隔老遠便想盡辦法躲開。
她的妹妹胡牧馨,弟弟胡牧惟已經五歲了,每天穿得像兩個福娃,搖頭晃腦的跟在她後面跑,看著非常可愛。
最後要走的那天,胡牧遠一家凌晨四點就起來了。他們怕弟弟妹妹會哭,想趁兩人熟睡時離開。但收拾行李的動靜太大了。爺爺奶奶心意懇切,總想儘可能多的往他們的行囊中塞加曬制的臘肉和乾菜,這也要他們順手帶上,那也要他們順手帶上,可是胡東成和張茜加起來只有兩雙手,胡牧遠能拿的東西也有限。
推拒取捨之間,胡牧馨和胡牧惟都被吵醒了,兩人哭鬧著要下床,奶奶怎麼哄也哄不住,只好給他們穿上衣服。
冬日凜冽的寒風裡,一大家子站在烏漆墨黑的馬路邊,送胡牧遠一家上中巴車。
弟弟妹妹一人抱住媽媽一條腿,撕心裂肺地哭嚎,說要跟媽媽一起去,說媽媽為什麼不要他們。
張茜抹著眼淚讓人把他倆抱走,頭都不敢回的上了車。
六月的某一天,王胤丞興致勃勃地跑進教室,說他在後操場的某個灌木叢後面發現了一株西瓜苗,上面結了兩個小西瓜,已經有拳頭那麼大了。
家有的表示驚奇,有的表示不信,一呼啦全跑去看。
胡牧遠站在玉蘭樹下,正不緊不慢的撿拾落在草地上的花瓣,廣玉蘭一片花瓣比她攤開的手掌還大,潔白硬挺,拿在手裡清香撲鼻。胡牧遠每年都撿,撿出一堆後像搭鳥巢一樣將花瓣填在草坑裡,樂此不疲。
一大群同班同學嘰嘰喳喳地跑過,胡牧遠不明所以,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她看章馳走在後面,正打算問他,章馳也跑了起來,還拉著她的手一起跑。
「去幹嗎?」胡牧遠問。
「看西瓜。」章馳說。
西瓜有什麼好看的,胡牧遠一頭霧水。
但顯然他們班同學都覺得非常新奇好看,大家爭先恐後地圍著西瓜苗,嘖嘖稱奇,流連忘返,彷佛在看什麼世無二出的奇珍異寶。
操場上玩耍的其他同學也被吸引過來,小角落裡開啟了一輪又一輪的驚嘆:「哇,西瓜,真的是西瓜!」
胡牧遠有點哭笑不得,她跟章馳說:「才一株西瓜苗,大家就這麼興奮了,要是帶他們去我爺爺的瓜田,那還不得欣喜若狂啊。」
章馳問:「你爺爺家有瓜田啊,很大嗎?」
胡牧遠:「非常大,好幾畝田呢。跟你講,可好笑了,我爺爺怕晚上有人來偷西瓜,還在田裡搭了個棚子守著嘞,有時候我也在那睡。」
章馳:「那有人來偷西瓜嗎?」
「有啊。」胡牧遠零星想起幾件她和爺爺守西瓜的事,「有一天晚上,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幾個小偷,但他們偷了好多西瓜哦,都快把瓜田給搬空了,結果我和爺爺都睡得太沉了,一點不知道,第二天醒來一看——我的天,」胡牧遠現在還能想起爺爺當時懊惱拍大腿,喊著「不得了」的樣子,「有一片田裡面,瓜藤被踩得亂七八糟,大點的西瓜一個都不見了。」
「後來抓到小偷了嗎?」
「沒有。抓不到的。只好不了了之啦。」那麼多西瓜不翼而飛,爺爺被奶奶碎碎叨叨,碎碎叨叨了起碼半年。「不過還好,西瓜隔一段時間又長大了。」
「那你不是可以隨便摘西瓜吃?」
「是啊,想摘哪個摘哪個,摘下來放在小溪里浸一浸,再往石頭上一磕……」
胡牧遠和章馳一路嘰里呱啦,嗚哩哇啦,從瓜田疑雲說到爺爺夜裡老講的幾個經典鬼故事。
到教室後,章馳讓她別走,坐旁邊接著講完兩姐妹和柜子里藏的水鬼後來怎麼樣了。
胡牧遠拒絕了,「不行,我數學題還沒寫完。下次再說。」
一切只怪她和章馳的座位隔得太遠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章馳神不知鬼不覺長了個,坐去了後三排。而胡牧遠身高漲幅緩慢,雷打不動,穩穩紮根前三排。還好王胤丞依舊是個小胖子,咋咋呼呼的坐在胡牧遠周邊。
第十章
夜裡,胡牧遠夢到了邵城鄉下呼號的風。
她端著盛滿了飯菜的海碗,打著手電筒,去給瓜棚里的爺爺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