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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3:49:11 作者: 八野真
    季崇理頷首:「沒問題。」

    坐在空蕩蕩的考場裡等待時,季崇理的情緒非常穩定。

    他甚至嘗試用眼神安慰還在忿忿不平的領隊老師。

    沒有關係的。

    如果是以前的季崇理,很可能會冷著臉揚長而去,甚至會由於這場憑空捏造的誣衊對幾位老師大打出手。

    他的未來本就是混沌一片,無論這場考試參加與否,能否拿到所謂的利好加分,甚至是他一直不錯的形象與人設,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因為無論他向哪個方向去,都不會有人對他有所期待。

    而他的人生本身,就如同擲入死水的船錨。

    亦或死水本身。

    考試前五分鐘,開始宣讀考場規則。

    考試前兩分鐘,開始分發試卷。

    考試前一分鐘,監考官檢查考生答題卡姓名區域是否填塗完整。

    本來由同一人進行的程序,在他一個人的考場裡,有三個人完成。

    考場氣氛相當凝重。

    沒有關係的。

    季崇理提起黑色碳素筆,把宋唯真買的帶著小紫花的橡皮放在桌前,在試卷上飛快地寫下答案。

    他現在願意給事情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他願意,心平氣和地解決自己身上所蒙受的不白之冤。

    這艘沒有航向的船,已經找到船錨了。

    他的死水,也已經變成了活水。

    筆尖在試捲紙上走走停停,比往常多了幾分審視和思考。

    他想和宋唯真一起,熠熠生輝。

    -

    宋唯真是在回去的路上,才知道這件事。

    上車後不久,領隊老師過來安慰季崇理,說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話,宋唯真聽得一陣雲裡霧裡。

    於是,季崇理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你為什麼不讓我跟你一起!」

    季崇理看著小姑娘憤怒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笑,這件事情真的很嚴肅!」宋唯真板著臉說。

    「是,嚴肅嚴肅。」季崇理輕咳了聲,「我只是沒想到,你的第一反應是說這個。」

    「我以為你會吵著下車,回去找那兩個中年男人打一架。或者質問我竟然都膽大包天,敢許下能考二百七十分以上的承諾。」季崇理想了想,「最少,小哭包女士又要梨花帶雨,比被誣陷的當事人還要可憐巴巴。」

    「……」

    季崇理摸摸她的頭,「不錯,我的宋老師成長了。」

    「你別又插科打諢地把話題岔開。」宋唯真認真道,「現在事情過了那麼久,你也把問題都處理好了,就是等個結果。現在追究那些事情都沒有意義,但非常有意義的一件事,是你怎麼能不讓我跟你一起。」

    季崇理一怔。

    「你不能只跟我分享你的好事。你的困難,難過,憤怒和不高興,都要跟我說。」

    宋唯真側坐著,頭頂上的幾根頭髮,調皮地隨著車身顛簸而晃動。

    「季崇理,我不是只能當你分享喜悅的小喇叭。」

    她緊緊攥著拳頭。

    可以當他難過時的垃圾桶。

    當他烈日下的遮陽傘。

    當他夏日裡一杯酸甜的山楂果茶。

    她不想被他護在身後,她想和他並肩一起,做支撐彼此的橋。

    這些話過於拗口和小女兒心思,宋唯真思來想去半天,沒能轉換成更為合適的表達,最後訥訥地憋出一句:「……俗話說得好,做兄弟的,就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

    季崇理本來又想笑的,他的小姑娘就是有這種魔力,讓本來不愛笑的他,總想咧起嘴角。

    但見著她那副強自隱忍的神情,他又有點捨不得。

    總歸不過是說一嘴的事兒。

    季崇理正想點頭,然後安撫安撫小姑娘糟糕低落的情緒。

    前方路段好像在修路,一路上坑坑窪窪,大巴車行駛得速度很快,瞬間陷入了顛簸狀態。

    宋唯真本就側身坐著和季崇理講道理,腰上的安全帶纏得很鬆。

    他們坐在後排,比起前排的同學感受更深。

    車子顛簸最嚴重時,仿佛坐在過山車最高的拐點,下一秒就是瘋狂地急速下墜和撲面而來的失重感。

    宋唯真就是如此,她天生平衡感就差,再加上毫無減緩的顛簸態勢,她從內側的座位直直地往外摔。

    季崇理對突如其來的顛簸沒有防備,以至於顛簸後的一秒鐘,小姑娘整個上半身幾乎是掛在他的大腿上。

    臉還是朝著內側。

    宋唯真的嘴很小,唇瓣又紅,離季崇理的某個部位有些近。

    季崇理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一些在清晨醒來時,才能感覺到的反應。

    他深吸一口氣,抑制住喉嚨的乾澀感,反覆告訴自己要冷靜。

    幾秒鐘後,小姑娘還趴在他腿上沒動。

    倒不是宋唯真不想動,而是她的手機剛剛也掉下去了,她一直在地上摸索,還沒找到。

    既然已經趴了,那就乾脆把手機撿起來再說。

    宋唯真幾次摸不到手機,剛想換個方向,抬頭時正好對上季崇理黑沉的眼神。

    幽幽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

    「倒也不用這麼急。」

    「什麼。」宋唯真下意識地問道。

    季崇理低頭,聲音有點微微的啞意,在她耳邊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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