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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3:49:11 作者: 八野真
    她應該再用心一點,再多問幾次,夏夏或許就會告訴她了。

    而不是,讓夏鴦一個人承擔秘密的煎熬與痛苦。

    她吃力地小跑著,還一邊大聲喊著夏鴦的名字,「夏夏!你醒醒!」

    「聽到我說話了嗎,夏夏!」

    「不要睡,夏夏!我們馬上就到了!」

    夏鴦臉色慘白,頭部隨著她的奔跑晃動著,毫無知覺。

    池嶼和季崇理到的時候,宋唯真正守在病床邊,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在輸液管理緩慢流動的藥液。

    「她怎麼會暈倒。」池嶼臉色陰沉的嚇人,聲音冰冷,和平時判若兩人。

    「池嶼,你冷靜點。」季崇理皺眉道。

    池嶼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平復下焦躁的心情,「真姐,到底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

    宋唯真眼神落在夏鴦的臉上,慢慢道,「夏夏今天和平時沒什麼區別,但剛才校醫姐姐說,她有點低燒,再加上劇烈運動,體質虛,就暈倒了。」

    她聲音漸漸小了,「我不知道她在發燒。」

    「你不是她好朋友嗎!鴦鴦和你幾乎形影不離,跟我在一起時,也都是在說你的事情,你呢?宋唯真,你怎麼連她今天發燒都不知道!」

    池嶼脖子上露出一段段青筋。

    「你根本不關心她!」

    季崇理寒著臉,揪起池嶼的衣領,幾步把人扔出校醫室,抵在門旁邊的白牆上。

    「現在最重要的是照顧好夏鴦,她最近的反常大家都看在眼裡,你別跟我講你不知道!宋唯真跟我說過好幾次,而且今天是她把夏鴦背過來的。」

    「這事兒歸根到底不賴她。」

    「你說話太過了。池嶼,沒本事的人才遷怒旁人,別讓我看不起。」

    池嶼的口中溢出一絲痛苦的呻吟,倚著牆壁慢慢滑坐在地上,像一隻窮途末路的野獸的哀鳴。

    季崇理走進校醫室,輕聲對宋唯真說,「我們走吧,讓夏鴦好好休息,池嶼在這裡就行。」

    宋唯真點頭,乖順地任由他拉著,走出校醫室。

    他們一直走到操場的小花壇旁,季崇理才停了下來。

    今天陽光很好,風也帶著點初夏的熱意,吹得人臉頰飄著兩團微醺的熱浪。

    宋唯真低著頭,翻來覆去地想,還是覺得季崇理會罵她。

    她和夏鴦是好朋友,卻沒有發現她身體不適。如果換做是池嶼和季崇理,一定會發現彼此出現了什麼問題。

    她還自作主張地把夏鴦背來校醫室,如果半路腿軟摔倒,後果不堪設想。

    明明急救課老師教過,有人昏倒時,應該就地讓人平躺,再大聲呼救的。

    無論從哪方面考慮,她今天做得都不夠好。

    季崇理牽著她,在小花壇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宋老師。」

    他的聲音很淡,聽不出情緒。

    緊接著,一隻大手輕輕按在她頭頂,重重揉了兩下。

    「做得好。」

    宋唯真驚訝抬頭,對上季崇理略微揚起的嘴角。

    「我知道你聽話懂事又獨立,老江也不止一次在班級里表揚你情商高。」

    季崇理捏捏她微微顫抖的小腿,「但有些時候,你也可以不那麼獨立。」

    「可以學著,去依靠別人。」

    季崇理仰頭笑笑,抹去她眼角晶亮的淚花。

    「比如我。」

    可以示弱,可以不獨立,可以依靠別人。

    這是宋唯真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梅清是個典型的事業型女強人,性格強勢到在任何方面都想做好。就像「出得廳堂下得廚房」這樣的話,只是她對自己最基本的要求。

    同理,梅清也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成為同樣獨立的事業型女性,不然也不會從小教育她——

    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宋唯真也一直謹記在心,無論有什麼問題,她都努力自己找辦法解決。

    記不住,就死記硬背。一遍背不下來,就多背幾遍。

    別人會做的題,她也一定要會做。

    作業太多寫不完,熬到半夜她也會做完。

    儘管,她不是這樣的性格。

    她也有膽小怯懦的時候,有想逃避,想休息,想不被人那麼放心的時候。但身體裡的勇敢堅強已經形成了慣性,在宋唯真身體外罩了一層堅硬的殼,她根本出不去。

    就像從小到大教她的老師都說,宋唯真這孩子最讓人放心了,你說一件事,她能自己做五件事,而且聽話乖巧,從來不給大人惹麻煩。

    於是,慢慢地,她和「理所應當」這個詞劃上了等號。

    宋唯真一定會做。

    宋唯真不用別人擔心。

    宋唯真的名字,像是所有家長老師的定心丸。她自己也漸漸覺得,理所應當要做到最好,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她是最厲害的,不要示弱,依靠別人,無論多複雜的事,她自己一個人都能完成。

    如果做不好,別人因此埋怨她,也沒有不合理的地方。

    宋唯真也習慣了,凡事先反思自己的不對。

    季崇理雙手撐在腦後,望著藍天,「你看天上的雲彩多自由,想什麼形狀,就什麼形狀。還有那些鳥,想飛就飛,想停就停。」

    宋唯真依言望過去。

    「因為它們,只為自己著想,從來不給自己設限。」季崇理輕笑了聲,聲線溫和,「當然,我不是在讓你從此自私自利,我只是想說,很多時候可以為自己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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