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023-08-21 21:20:13 作者: 風光
  那是一對笑成彎彎月牙兒的明亮雙眸,含情秋水,就像帶著法力似的牽動著他的唇,讓他不自覺揚起唇角,跟著微笑,只是……心有點痛,他想要觸碰,怎料才剛伸出手,她便消失在眼前——

  他張開眼睛,眉頭隨即皺了起來,感到頭部隱隱作痛,他的手輕輕滑過凌亂的頭髮,試圖在紛亂的思緒中憶起一些事來。

  他翻身下床,窗外月色皎潔,幾根青竹、數棵紅楓,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但他卻心亂如麻。

  自小,他的夢中總會出現同一道身影,同他一起成長、一同歡笑,但每次夢醒,他的心中總帶著一絲難解的惆然。

  他一介儒生,向來涵養己身,誦詞詠詩,才華出眾卻只求一生平靜,守著望月小築,遠離塵囂,心似古井,不起波瀾,熱心於佛道之學,生活平淡。

  但隨著歲月流逝,他卻日日夜夜為了鏡花水月的一場夢而被撩撥心弦,他越想看明白那夢中的女子,卻越無法解脫心中的痛楚……

  他抬頭看向明月,心中清楚明白,那未必全然只是一場夢而已,他渴望尋覓夢中佳人蹤跡,若說他瘋了,或許是吧……

  ..

  堅信不已,即使常有人在她耳邊嚼舌根,要她多注意晉王在外頭的舉動,她也充耳不聞,認為這必是他人故意中傷晉王,挑撥她與晉王的感情。

  因為王爺告訴過她,由於他位高權重,眼紅的人不少,所以總是會有些風言風語,她千萬不能相信,且成親當日他承諾過的,他會永遠對她好,不會騙她,也不會納側妃。

  不過即使再信任晉王,這幾日允媞也覺得他著實古怪了些,不僅好幾天沒和她同床共枕了,她甚至找不到他的人。

  府里也不明所以地忙碌了起來,處處張燈結彩貼紅紙,好像要辦什麽喜事似的,但她這個王府的女主人卻什麽也不知道,問了管事,只換來支支吾吾、不清不楚的回答。

  上下都問不到,允媞有些悶了,再好的脾氣都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終於逮著了機會,她將一名拿著一疊紅紙慾往大廳去的婢女叫進房裡,這名婢女叫春花,平時與她關係不錯,她相信應該能從她口中問出些什麽來。

  「春花!」允媞難得板起臉,自從嫁入王府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對下人擺出主子的威嚴。「你告訴我,這陣子府里究竟在忙什麽?王爺又到哪裡去了?」

  春花彷佛受了很大驚嚇,冷汗涔涔,慾言又止地道:「王妃……春花不能說,您這麽問,令春花很為難。」

  所以事情和她有關,要瞞著她?允媞心中的好奇更重了,於是加大了威脅。「若你堅持不說,我也只好把你遣走了,畢竟王府不需要一個欺上瞞下的下人。」

  春花驚懼得直接跪了下來,「王妃開恩!這……是王爺交代大伙兒不許說的。奴婢說了得罪王爺、不說得罪王妃,王妃要春花怎麽做嘛……」

  「你說!」允媞心裡沉了沉,「我不會告訴其他人此話出自你口。」

  咬著下唇,春花遲疑了好一陣,才像豁出去一般道:「王爺這幾日是在忙……忙著要娶側妃的事。」

  「什麽」允媞臉色刷白,霍地站起,椅子都被掀翻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你別胡說!王爺答應過我,他不會納側妃的。」

  春花有些憐憫地看著王妃,「王爺就是怕王妃受了太大刺激,才要我們瞞著的。要進門的側妃是成國公的孫女兒,光論地位……怕是不輸王妃您呢!這麽有來頭的人,願意委屈做小,又對王爺的仕途很有幫助,所以這婚事是勢在必行了。」

  「對仕途有幫助?他已經位極人臣了,還有我這個丞相之女為妻,難道還不夠嗎?」

  連對方是成國公的孫女兒都說得出來,允媞相信春花不會作假,所以,作假的是晉王?難道他的承諾全都是謊言?

  那麽她是不是能推論,他對她的山盟海誓也只是敷衍她,他娶她和娶成國公的孫女兒目的一樣,只是為了擴張他的權勢?

  允媞頓時覺得渾身發冷,眼前忽地晃過一片黑影。他怎麽能將她騙得團團轉,讓她獻上了整顆心,再輕易地敲碎?

  「不……不可能的……他不會騙我的……」她瘋狂地搖頭,失控地朝春花吼叫著,「告訴我你是騙我的!」

  「這……這是掉腦袋的事,春花不敢亂說……」春花急忙否認,看到如此失了儀態的王妃,她開始後悔自己太多話,也擔心自己事後不知會受到王爺什麽殘酷的懲罰。

  「我去問他、我去問他……」淚水不停地流下,止都止不住,允媞心痛到都快站不穩了,跌跌撞撞著一路往晉王的書房狂奔而去。

  *******

  「……喜服不必像上回那麽華麗,簡單隆重就好,畢竟是納側妃。」晉王對著一老者交代道。

  老者恭敬地點頭,「是,王爺近日為了婚事忙碌,都清減了,還請王爺要多多照顧身子。那麽草民就依照上回的款式,再改簡單一點兒,喜服不鑲金邊……」

  老者的話才說到一半,書房的門突然砰的一聲被粗魯地推開。

  晉王不悅地抬眼一看,卻在看到哭得面紅耳赤、狀似瘋狂的允媞時,心中一緊。

  他揮揮手屏退老者。「就按你說的做,你先下去。」

  老者心知官家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便機伶地退下,然而在他要踏出門口的那一瞬間,卻被允

  媞攔住。

  「我認得他,他是京里有名的裁縫不是?咱們成親的喜服便是出自他的繡坊。」她口中說的是那名老者,雙眸卻是含淚瞅著晉王。「所以你又要成親了?喜服改得簡單一點不鑲金邊,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尊重我這個元配,沒讓側妃的親事辦得比王妃還風光?」

  「李師傅,下去!」晉王仍面不改色,只是口氣變得嚴厲了些。

  可憐的李師傅被允媞攔住,這又推不得,著實進退兩難。

  偏偏她死活不放他走,還繼續激怒著晉王,「為什麽他要走?他在這裡,證明了你的不忠與善變嗎?你承諾過我什麽你還記不記得?」允媞說到後面,幾乎是哭叫著了。「你說過不納側妃的——」

  晉王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再睜開眼時,眸中已有了殺氣。「李師傅,下去!」

  李師傅這下管不了這麽多了,急急忙忙推開王妃的手,走得比飛還快,就怕這條老命成了晉王盛怒下的犧牲品。

  晉王望向允媞,沉默了須臾,讓自己的心情緩和一點,才故作若無其事,用以前那般溫柔的態度對著她道:「我的王妃,有什麽事值得你這麽大呼小叫、忤逆夫君?這次我原諒你的擅闖之罪,要再有下次,恐怕要請出家法,連我也保不住你了。」

  「你還想騙我?」允媞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冷血的男人,會是那個口口聲聲說著愛她永不變的人?「不!應該說你一直都在騙我,從沒有停止過!否則你就不會在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以後,又納了側妃!」

  她見晉王沒有反應,便當他默認了,更激動地上前一步,揪著他的袖子用力搖晃。

  「你為什麽要騙我?玩這種愛情的遊戲,欺騙一個女孩子,你不心虛嗎?」

  「放開!」

  晉王將她往旁邊一推,她尖叫一聲,恰好倒在軟榻上。

  允媞又氣又恨,全身瑟瑟地發抖,她很想冷靜、很想理智,但她卻控制不住內心的那股狂濤,把她對他的愛全轉成了恨,想鋪天蓋地的卷向他。

  見她終於安靜了些,晉王才冷冷地道:「我是要納側妃,那又如何?你仔細回想我曾與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從來沒有承諾過你我不會納側妃,更別說我會為了你一個女人,放棄整座森林。」

  她的淚都要流乾了,一下子便將軟榻上的紅色墊子沾濕了一大塊,加深了顏色。

  那是他辦喜事的紅,但這種鮮紅化成的深紅,彷佛象徵著她心頭的血就這麽汩汩地流出,乾涸在他的殘忍上。

  回想起來,他確實沒有這麽說過啊!他只不過是用一種似是而非的說法讓她相信他不會納側妃,更誤導著她以為他真的愛她,愛到可以放棄全天下。

  允媞瞠著淚眼瞪著他,這一刻,她真的恨他。

  晉王彷佛被她的眼神殺了一刀,覺得心口有種赤[luǒ]的疼痛,她的目光控訴著他的無恥與自私,他卻硬是要自己別開臉,不能讓她的眼神動搖了他。

  「老實告訴你吧,」他走上前,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好像替她掀蓋頭那天,只不過一個是濃情密意,一個是虛情假意。「若非你父親是丞相大人,我也不會選擇你當我的正妃。」

  他冷笑一聲,將手放下,背對著她走到窗邊。

  「如今丞相的權力已全到了我手裡,我不需要再對你們允家人虛與委蛇,但是允媞,你真的很不聰明,你把這件事挑明了講,不是刻意讓自己在王府的地位變得更難堪嗎?」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她真的不懂。「你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需要什麽權力?」

  「你說到重點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憑什麽我身具如此才幹,卻還要在一人之下?只因為我是次子,就當不了太子、登不了帝位?我辛辛苦苦打天下,最後卻是為他人作嫁?不,我無法接受!」

  他眯起眼,一種不甘的憤怒狠狠壓過了對她的些許歉疚,讓他的心更加堅硬如鐵。

  「所以我娶了你。」他回過身,深深地望著她,對她,他確實動心過,才能忍受她眼下如此放肆,只是這份感情交雜了太多心機與隂謀,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究竟愛她有多少。「然後是成國公的孫女兒……叫

  什麽來著?哼哼,你瞧,我對你好多了,至少自始至終我都知道你是允媞,那女孩兒只是我的一枚棋子罷了。」

  「你……」允媞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要造反?」

  「不,我只是取回原應屬於我的東西。」晉王冷哼。「你放心,一旦事成,你便會是皇后,你的地位是誰也動搖不了的,這是我給你的保證。」

  「我發現,我一直都錯看你了。」如今這個被功利蒙了眼的男人,真的是她愛的那一個嗎?允媞不斷搖著頭,她不敢相信。「你已經瘋了!為了虛幻的地位,你寧可犧牲自己的愛情……」

  「對我來說,愛情才是虛幻的,只有地位才是最真實的。」晉王面無表情,冷酷地道:「總之,今天這件事到此為止。本來不想這麽早讓你知道,怕你壞了我的好事,但既然你自己找來了,我便告訴你,七日後我將迎娶側妃,你要出席就出席,即使不出席,也要乖乖的做好你王妃的本分!」

  「你好殘忍。」允媞哭得紅腫的雙眼發疼,她手握著頸上的珍珠項鍊,苦楚地質問:「你告訴我,你真的愛過我嗎?在你千辛萬苦才能送我這條珍珠項鍊時、在你抱著我情話綿綿山盟海誓時,甚至在你我魚水之歡、你要我替你生百子千孫的時候,你——真真切切的愛過我嗎?」

  晉王不語,因為他發現這個問題他竟答不上來。承認了便是軟弱,不承認卻是卑鄙,好像不管怎麽答都是錯的,所以他只好沉默。

  他的反應令她苦澀地笑了——一個非常悽美、非常沉痛的笑容。

  「我會自己找出答案的。」

  不再和他多說,她維持著最後一絲尊嚴起身離開。

  然而此時的兩個人都不知道,下一次見面之時,竟是一場延續至來世的遺憾。

  *******

  潯河邊。

  這是一個戰場,以淺淺的河水劃分成兩界,一旁是隆起的小山崖,另一旁是一望無際的野草原。

  身著黑衣的軍隊聲勢浩大,帶著雄壯的呼喝駕馬踏入了河水中,激起的水花立刻被身旁同伴的馬兒踩下,化成更大的水流向兩旁飛濺,轟隆的蹄聲、叫聲與水聲,幾乎要震得山崖都塌下來。

  白衣軍在草原旁嚴陣以待,卻被黑衣軍驚起的聲響擾得心頭驚乍不已、惴惴不安。好一會兒,當黑衣軍接近河岸的時候,白衣軍整齊地執起弓,箭如暴雨射去。

  黑衣軍舉起了盾牌,毫不畏懼的繼續前進,箭雨彷佛更增添了他們的勇氣。

  而白衣軍直到敵人已經非常接近了才大喝一聲,迎了上去。

  一眨眼的時間,兩軍便已戰成一團,鮮血染紅了河水,斷肢殘干遍地,有的甚至隨著水流遠遠漂去。馬兒的嘶吼與悲鳴,恰恰與人的哀號與尖嘯交錯,慘烈得連天地都為之動容。

  黑衣軍的主將晉王立在山崖上,冷酷地看著這一切,不時下令變換攻勢,打得白衣軍節節敗退,而白衣軍被截住後路,甚至連潛入草原的機會都沒有。

  只要勝了這一場,王位就是他的了……晉王表面冷靜,但心中卻不住轉著一個念頭——這天下、這朝廷,還有誰敢忤逆他?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忍了太長太長,終於可以登上最高的位置,迎接王者的榮耀。

  與晉王交戰的白衣軍是他兄長太子興的私軍,也是太子最後的數千兵馬。晉王在幾年間慢慢收攏殲滅太子的人馬,與朝中重臣結盟聯姻,就是為了取代他登上王位,如今太子已走投無路,再沒有人可以阻擋他稱王。

  憑什麽他不是嫡出就不能當皇帝?他明明比起太子更有才幹,也更有能力,世人皆惋惜晉王非嫡,否則天下由晉王領導必欣欣向榮。於是他沉潛許久,謀定後動,犧牲了所有可以犧牲的人事物,只為了這一刻。

  就在戰事一面倒之際,白衣軍團中突然出現歡呼聲,晉王目光一凝,只見遠處馳來數百名白衣人,往戰區中心移動,而原本幾乎潰敗投降的白衣軍見到他們,居然士氣一振,又奮力抵抗起來。

  太子終於現身了?晉王眉頭一皺,隨後又想到就憑太子剩下的這數百人,又能起什麽作用?芥蒂瞬間化成了譏諷,那目光中的冰冷又添了幾分。

  待太子越過戰區、越來越靠近崖下時,晉王的表情漸漸變了,當他看清被太子綁住挾持的人竟是自己的王妃允媞時,不由心中一凜。

  終於太子來到了眼前,與晉王的距離不過是三、四丈的崖高,因此說話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太子憤恨地抬起頭瞪著晉王,大喝道:「你這逆賊!竟大逆不道圖謀篡位,如今你的妻子已在我手上,還不快喝令停兵!」

  ..(《貧妻出頭天》連載內容閱讀完畢,請關注後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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