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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3:26:09 作者: 從聆
他是真瘋了。
前面是紅燈。
在白塗還未反映過來的空隙,男人手背的青筋暴烈地突起著,下一秒車頭已徑直無比地繞行,踩油門加速,轟地一下從旁邊右轉行駛道飛馳。
對面都是逆行的車,他這提速直接裝在前方車頭,慣性太強,白塗整個人差點飛到車窗貼著,五臟六腑都被安全帶勒得變形了。
這次撞得是真狠。
要換成差一點的車子,現在已經是兩條人命消失了。
白塗咳嗽不停,他轉頭去看薄知聿,男人額角的位置都是血,順著砸進眼眶,紅色的血珠染紅他半邊眼。
血還在不斷往下滲。
白塗看得心驚肉跳,他臉色都是白的。
偏偏這個時候薄知聿還沒有半點要停下的意思,車子還在不斷地提速,聲浪如野獸嘶鳴,如箭離弦。
駕駛位的玻璃車窗碎裂,車速帶起烈風一個勁的在耳旁呼嘯,薄知聿左邊的耳朵只有接連不斷地轟鳴聲。
他什麼都聽不到。
他只知道渾身的每一根骨骼都在叫囂著見她。
「……」
白塗記不起那天薄知聿到底是用多少生死時速,恨不得把車開成飛機的架勢回去見遲寧的。
他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險些腿軟跪在地上。
白塗也火,他這差點就直接死路上了:「他媽的沒有個女人你會死嗎?薄知聿,你他媽以前沒有她的時候,不也活得像個人嗎?!」
「……」
白塗大喊:「你現在就為了個女人瘋成這樣?你回到以前不好嗎?!」
薄知聿面無表情:「好。」
「但沒有她,什麼都不會好。」
他說。
「……」
白塗真他媽服了。
薄知聿額角撞得太厲害,血順著留到脖頸,如果不是下車,白塗根本看不到他那道口子。
「你現在這鬼樣子幹嘛去?」白塗沒好氣道,「去恐嚇她啊?」
「哄她睡覺。」
她晚上,會失眠。
/
遲寧今天晚上沒睡著,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木沁的話,偶爾又會想到她和薄知聿的過往。
她以往不會對薄知聿鎖門,今天她把門鎖了。
遲寧聽得見外頭的聲音,他在敲門。
世界上的相逢和離別都是早有定數,無不散之筵席。
她想,以他這樣極端性格的人,大概會直接砸門而入吧。
可沒有。
他只敲了兩下。
薄知聿的聲音很啞,只是說:「別怕睡吧,哥哥在陪你。」
「……」
遲寧一晚上都沒開門,她沒睡著。
木沁中午會來接她一起走,為她特地回國的。
遲寧來住這麼久,她還是沒有什麼要收拾的,甚至於她本身就是漂泊不定,永遠只需要一個登機箱大小的行李箱。
她思前想後,只是帶上了自己的藥。
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能真真切切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抑鬱症患者。
遲寧站在門口,深呼吸,她要提前在腦海中做好千萬種他會做的事情的設想,再想好面對的策略,再開門。
她不能在薄知聿面前表現出一點懦弱或是害怕、不舍。
只要有那麼一絲一毫,他就會如飛蛾撲火地奔向她。
遲寧打開門的那瞬間,第一眼便看到靠在門口的他。
沒走,在這兒守著她一晚上。
男人額頭上的傷還沒處理,手也不知道去哪兒弄的,骨節上都是血,他大概是一晚上沒睡的,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只剩下疲憊。
遲寧體會著攀爬而上的悲傷。
她永遠都在傷害他。
好在,他馬上就不會如此了。
遲寧提著自己的行李箱,她極力忍著自己的情緒不去看他:「房間收拾好了,謝謝你這麼久以來的照顧。」
「吃藥了嗎?」他問。
遲寧點頭,「嗯。」
「收拾好了?」
「嗯。」
像是快問快答,他不管說什麼,遲寧都只回答一個嗯。
問到最後,男人啞著聲:
「能別分手嗎。」
這句,遲寧沒回。
她拖著行李箱往樓下走,周圍只剩下行李箱在木質地板上剮蹭而過的動靜,冰涼、沒有半點的人情味。
她突然拖不動了。
薄知聿扶著她行李箱的一角,死死地盯著她看,他身上都是傷,低低地仰視著她。
「不喜歡我也行。」
他喃喃自語。
「不談戀愛也行。」
「什麼都行,只是——」
他抱著她,比以往的每一次的擁抱都要用力,這樣的力道,兩個人都只能感覺得到疼。
「阿寧,能不能……別趕我走。」
薄知聿離經叛道這麼些年,除了遲寧,他從未對誰露出如此卑劣的模樣。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樣有多狼狽,不堪入眼。
可他只想把她留下來。
因為他知道,遲寧這一走,他們再也不會在見面了。
她像永遠觸摸不到的風,永遠抓不住的水,讓人熾熱又冰涼的南汀十月。
不談她對這個人間有沒有眷戀,她連對她自己都只剩下了滿腔的厭惡和疲憊。
她不是想離開他。
她是想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