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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3:26:09 作者: 從聆
她把門窗都鎖好,怕習佳奕醒來會跑。
遲寧以最快的速度去小超市里買了包煙,她不愛抽菸,也確實很久沒抽。
但人好苦,苦到慰藉的東西都沒有。
那一點菸霧滾進鼻息的那刻開始,她便嗆得直咳嗽,嗓子在被火燒著。
她狼狽得凌亂的髮絲貼著臉頰,彎著腰,笑得不能自已。
遲寧啊遲寧。
你能救誰啊?
電話響的那刻,遲寧根本沒看是誰,接起來才知道是薄知聿。
她不說話,薄知聿頓了很久才問:「在幹嘛?」
她嗓子啞得像男聲:
「抽菸。」
「怎麼了?」他問。
一句平常不過的話,聽得遲寧想哭。
但遲寧也很久沒哭過了,連在奶奶靈堂上她都沒哭過。
遲寧頓了許久,笑笑:「我能怎麼啊。」
「阿寧。」
「嗯?」
「想哭就哭。」
遲寧會想,這世上有千百萬種人,可薄知聿只有一個。
只有他懂她。
「都說沒事。」遲寧滅掉最後一支煙,她知道他在國外出差有時差,低聲道,「掛了,早點休息。」
翌日。
遲寧還沒來得及帶習佳奕去找校領導,系主任已經帶著人殺到他們宿舍里來了,砰砰砰地在砸門,仿佛天要掉下來似的。
習佳奕昨晚鬧得厲害,早上起來精神都是恍惚的。
「阿寧……」
「你別管,我來。」
遲寧一晚上沒睡,她起身去開門。
吵嚷的聲音從鑽入這間壓抑又簡單的宿舍里,從四面八方裹挾著他們。
「習佳奕同學呢?我作為系主任真是想誠信實意地跟她談一談,污衊老師的事情可不能做啊,還是以這麼惡劣的名頭!」
遲寧冷聲:「能有您現在的舉動惡劣?」
「你——看在你讀書好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了,」系主任話鋒一轉,道,「陳譽老師明確、正式地說清楚了,是習佳奕同學死纏爛打,他作為老師顧及女學生的面子才沒有把事情鬧大。結果呢?你們就把這件事公開放到教室里宣揚?!」
遲寧聽笑了,以至於她頓了半秒才開始回話:「他說誰死纏爛打?」
「說誰誰心裡清楚。」
「那報警吧。」
系主任震驚:「啊?!」
「報警。」遲寧拿手機打110,「既然自家人處理自家人處理不乾淨,我們走司法程序吧。」
這種事無論在哪裡都是鼓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為受害者永遠是弱勢的一方。只要讓事實散播出去,這樣的名頭便好像只能跟著他們一輩子。
可他們做錯了什麼啊?
遲寧不理解,她這輩子乃至於只要她活著一天,她都不會讓什麼「不了了之」的情況出現。
她只要一個公道。
她還在堅信,這紛亂的世界之上,公理永存。
這也是昨晚習佳奕和遲寧說的。
誰能想到那麼膽小怯懦的女孩兒,哭得字音模糊都還在說:「我不怕……就算他們怎麼罵我都可以,我要那畜生付出代價……阿寧,反正我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
她才剛剛十九歲,剛上大學。
她說自己沒什麼好失去的了。
「老師,我知道你們是為了學校的名譽,但我不覺得學校的名譽會比一個人的人生重要。」遲寧準備關門,「如果您再出現像今天這樣叨擾我們正常生活作息的情況出現,我不會再對您有這麼好的教養。」
「……」
他們在說話的時候,習佳奕聽到了,她躺在床上看手機裡面的消息。
她一直都這樣,在所有人眼裡的存在感都特別低,所以就在這ID和真名相同的學生群里,沒有人注意到她在。
【聽說沒有,計院大一的新生習佳奕好像在跟老師談戀愛。】
【闢謠了,不是談戀愛,女方說是陳老師在性|騷|擾。但是陳老師那邊說是女方死纏爛打,因為一個獎學金的名額。】
【哦對,那女的不是窮人家來著嗎,我感覺每次能遇到她在打工。】
【人真是不能窮……窮瘋了真是什麼事情都能趕出來,為了一個獎學金,連尊嚴都不要了。】
【她要獎學金也不能給陳老師潑髒水啊?還說陳老師和她談戀愛。噁心死了,怎麼有這種人啊?】
【她父母還活著嗎請問?】
【不會等下她要說老師誹謗他吧,不會吧不會吧,等下不會是以死相逼說自己有抑鬱症吧?】
【笑死,抑鬱症可真是萬金油。這麼好的事情,誰沒有啊?】
【……】
這樣的言論,數之不盡的從屏幕那端冒出來,源源不斷。
習佳奕的手在抖,那部無足輕重的手機迎面砸在鼻樑上,她卻只覺得痛快。
壓抑到心底的東西,在疼痛的這刻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釋放。
樓下,遲寧在和警方交涉事情的前因後果。
她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只是從床上起來,卻像要用完全身的力氣,踉踉蹌蹌地走到窗口喘息。
胸口劇烈起伏,心臟仍然如同麻木掉的儀器。
她想逃。
想到沒有人的世界裡去。
誰來救救她,誰來救救她都好。
習佳奕奮力跑向遠方,她想讓全身上下的生命體徵都熱烈起來,想回到當時的自己,那個能一遍遍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