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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3:26:09 作者: 從聆
「阿寧?我等等再回,現在——」
遲寧加快語速:「薄知聿開車出去了,我不知道他要去哪兒,感覺很不對勁。你知不知道他會去哪兒?」
「今天這天氣,他沒去地下室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出去就讓他出去,總比自虐好。阿寧,你年紀還小,你不懂大人的事情。」
遲寧覺得好笑:「大人就懂大人的事情了嗎?」
「你就算過來你也攔不住他,還不如讓他自己發泄!」
遲寧:「一個在地下室能把自己弄得快死的人,你們大人把這個稱之為『發泄』?我最後問一次,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兒!」
「你……」白塗重重嘆氣,無可奈何,「算了,如果想的話,你打車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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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速錶盤飛快往上飆升,呼嘯而來的風雨像要把他扯進外面的黑洞,徹底湮滅在其中。
暴雨來,天黑了。
薄知聿眼前細碎的大雨,回憶到七年前事發當晚。
破木棍的倒刺橫亘進他小腿的皮膚,皮膚青紫不堪,玻璃像城市屹立不倒的地標狠狠扎進他的膝蓋,一隻腿已經沒有知覺。
冬日,地下室沒有暖氣。
刺骨的寒意沿著毛孔要滲透到他的每一處神經,耳邊還是那個父親惡臭不堪的謾罵,他躺在地上,重重喘息在空氣中騰升為白霧。
血不斷地流。
他好像要悄無聲息地死在這個晚上。
都說人將死之時,會看到最後想見的人。
他模糊在這片血泊里看見他的母親,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女人,她總是會絮絮叨叨地跟他講,他有一個多麼善良而優秀的父親。
說,以後有爸爸了,他就找到靠山了,再也不用過小鎮上人人喊打的日子了。
最後一幕,是她把他送入薄家的場面。
女人養了他十幾年,送走他的時候,眼底沒有半分悲哀,甚至連眼尾都在笑。
「走了好,走了就好。」
「走了,你也能去過過我當初的日子。」
薄明在他身邊吐了口唾沫,啐道:「當初你那騷|浪媽要把你送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噁心。你知道你是怎麼進到薄家的嗎?」
「你媽每個月,都找老頭拿三百萬。說把你這個種養到這麼大,該收本金了!知不知道?從生下你那刻她要養你,就是要拿你換錢的!」
薄知聿睜著眼,好像不止是腿,他每處的神經都在麻痹。
一點都不疼。
他感覺不到半分疼。
「你以為你在這兒的一切,她不知道嗎?她知道,可她從來不說半句接你、憐你。我他媽是看在你也留著我的血的份上,我才沒把你趕走!我對你這麼好,你怎麼還這麼不知好歹?」
他們都對他很好。
太好了。
好到薄知聿覺得,這樣的好,怎麼能讓他一個人承擔。
當玻璃插進薄明的皮膚時,少年的眉眼滿是愉悅的笑,他喜歡看他苟延殘喘的求饒,怯懦哭泣地拜託他。
他在薄明的叫喊聲中想,他究竟是做錯了什麼事才會如此。
是因為救了那個女孩嗎。
還是因為幫那些女孩們找到證據。
不是。
他只是錯在沒有人愛他。
所以才會在刺進薄明第一下的時候,大量的人衝進來,很多雙手把他掐在地上。
所以才會在漫天閃光燈對著他照的時候,不忘頻繁說著那些質問,「你為什麼要對自己的父親下此毒手。」、「今天是你第一次犯罪嗎?」、「請問你還有良知嗎?」。
所以才會讓輿論搶走他所有的氧氣,出門時所有人指著他說畜生,網絡上花樣百出不帶重複的罵名,心疼薄明,請求他死刑。
所以,他從那天救人開始,他便被鎖在在那間狹小的地下室。
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
好多人看,好多人聽,好多人罵,可從未有人來救他。
暴雨砸在他的臉上,他麻木到感覺不到疼痛,車表的時速緩緩降低。
薄知聿彎了彎唇角,笑意溫柔。
不對,也有個小朋友來救過他。
晃一晃,就走了。
如同那個夢的結局,她總會受不住這樣的反覆無常,這樣乖張暴戾的他,早晚都會厭棄。
就像他經歷過的那樣。
假的。
這世上的人,可太會騙人了。
雷聲乍現,大雨即將傾覆這座山頭。
「薄知聿——」
聲音很熟悉,喊得太用力嗓子發啞。
黑暗席捲,少女的睡衣被暴雨打濕,長發歪七扭八地貼著臉,凌亂得沒有任何形象可言。
他眼瞳睜大一瞬,停了車,卻又只是冷眼看著。
「回去。」
「一起回去。」遲寧聲音很冷靜,「現在是暴雨,以你剛才的車速,如果輪胎打滑、或者是你反應慢一拍,你就會出車禍。」
薄知聿嗤了聲。
「我讓你回去!」
遲寧分毫未動:「我說了,以你的狀態不能再開車。薄知聿,下車!」
「遲寧,你聽不聽得懂人話?!」
「聽不懂人話的是你。」少女突然走到他的車前,正中央的位置,山道狹窄,要真想通過,只能撞飛她。
「阿寧——」白塗倉惶下車,扯著她,「放棄吧,阿聿他自己有分寸。你這麼攔著,他真的會發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