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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3:26:09 作者: 從聆
他的聲音太好認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總喜歡懶洋洋地拖著腔調,聽起來溫柔磁性。
「她太乖了,不忍心。」
遲寧的筆頓在卷面上,劃出一道細細的線條,有些突兀。這時候她才注意到,卷子一角已經被冰化的檸檬茶洇濕了。
她才反應過來,她走神了。
遲寧揉了揉太陽穴,她真不知道薄知聿到底是走哪個路線的。
說他不嚇人吧,動一下就全場無聲;說他嚇人吧,他又好像是溫柔的那類,接奶茶的時候她猶豫了下,他便能猜到她不喜歡,問她想喝什麼。
又譬如剛剛的維護。
好難搞,她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人,一點都不好糊弄。
如果他要再瘋一點,就好了。
她嘆了口氣,拿出張新的競賽卷子,繼續做題。
遲寧沒想到的是——這個再瘋一點,會來得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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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寧刷完競賽題已經是晚上兩點了,檸檬茶喝完了,她打算下樓倒水。
房間外還是開得暗乎乎的,幽幽綠黃籠罩的光,她剛走出來就有股冷風迎面襲來,梅雨季浸潤青草後的味道。
下雨了。
客廳桌面上躺著歪七扭八的啤酒瓶,濃重嗆鼻的菸酒味成了香氛,她依稀能看見在空氣中騰升的薄煙。
一縷一縷,散在安靜里。
門口隱約有撞擊的聲音,遲寧以為是薄知聿回來了,走過去開門。門沒關緊,昏暗的光影一路流淌到她的腳邊,模糊不辨,影子扭曲地不像人的身形。
遲寧突然冒出一句薄倖的聲音,讓她晚上怎麼都不要出房門。
這想法在腦海里短暫停留片刻,她對上一雙灰濛濛的眼睛。
「薄先生?」
無人回應。
遲寧手心發冷汗,順勢握住門邊,門的溫度似乎冰涼得滲人,細碎的雨滴形成細密的針腳拍打在她的指尖,觸感黏膩絲滑。
周圍太暗,她看不清究竟是什麼,只是覺得雨下得太大了。
「轟——」
驚雷炸裂在眼前,銀白的光似要將這個世界劈得四分五裂。
遲寧瞳孔驟然放大,和她對視的那雙眼,冰冷如死物,幽幽地吐著信子。
她才發現剛才碰到的不是門,是蛇皮!
從爬山虎那盤踞著的蛇身,在順著門衍吊著的蛇頭頻繁朝著她吐舌,像遇到食物,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她拆吞入腹。
「嘶——」
活的。
蟒蛇。
她是在跟蟒蛇在對視。
薄倖說過,他差點被勒死過。
遲寧下意識往後退兩步,男人的聲音從蛇身後傳了過來,漫不經心的。
「過來,沒讓你嚇她。」
「……」
還在吐舌頭的蟒蛇悠悠從門邊退開,蛇身很長,等它挪動完遲寧才覺得自己的呼吸功能甦醒,她慢慢喘著氣。
男人輕笑著,音色繾綣,「抱歉,我的寵物嚇到你了。」
養只蟒蛇當寵物。
薄瘋子的思維有夠出其不意的。
遲寧緩過勁,才發現等她的驚喜不止是這一隻蟒蛇這麼簡單。
還在笑著的男人站在樹底下,昏暗的雨幕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但沒模糊掉地上的斑斑痕跡。
潮濕季節的雨和各種噁心的味道嗆入鼻息,並不好聞。
邊上還有個人在苟延殘喘,似敗柳飄絮。
遲寧眯著眼辨認了一會,那位花襯衫同志。
下午還在和薄知聿白塗他們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現在就在這兒上演電鋸驚魂的現場了。
而始作俑者——
遲寧視線不自覺的落過去。
男人輕笑了聲,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她還在這兒,彎起桃花眸,吊兒郎當地看著她笑。
「小朋友,哥哥好看嗎?」
花襯衫跟個喪家之犬一樣的人趴在地上,斷斷續續地朝著她喊。
「救、救我……跑……」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他一說這句話遲寧就聽出來,下午想方設法要嚇她的人里,這個人也有一份。
她可不關心事情是為什麼會發展至此。
她只知道她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好人。
薄知聿語氣平淡,「送他出去。」
話音剛落,和她對視的那條蟒蛇已經纏著地上那個人的身,一圈一圈的,像在準備要拆封的驚喜禮物。
遲寧能感受到薄知聿打量著她的視線,男人眼底都是興味,饒有興趣地問:
「要跑嗎?」
未動的蛇頭還在看著她,囂張無度。
——仿佛再說,她就是下一個。
這場雨下的她煩了,遲寧沒什麼情緒。
「不要。」
薄知聿淡笑了聲,似乎是覺得她的態度好玩兒。
遲寧剛想說話,男人的虎口壓在她唇瓣,拇指用力摁在她的臉頰,將她細碎的話語掐滅在疼痛中。
毫無理由,也沒人能預測到的動作。
絕對的力量和速度壓制,根本不是遲寧這個量級能比的。
只要他願意,這隻漂亮的手還能輕而易舉地掐住她的頸動脈,像掐死一隻螳臂當車的兔子。
他俯身對視上她的眼,含著淺淺的笑意,腔調愈發慵懶。
「小阿寧,真不跑啊?」
他這樣陰晴不定的人,誰知道下一秒是要逗你笑還是要你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