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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3:20:11 作者: 巫山不見
可耳邊最後聽見的,是江安遇那一句:小叔。
...
任凜然的車在跨江的吊橋上超速地狂奔著,副駕駛上的崔書神情困惑卻又冰冷疏離。
「所以你兜兜轉轉這麼一大圈,到底為了什麼呢,為了帶我走?」
崔書從來看不透任凜然。
「你在秦墨的病房裡放火,可秦墨跟你有什麼過節呢?」崔書終於忍不住,側眸,看著他身邊這個越發讓他陌生的男人。
「如果裴應聲死了,」任凜然神色幾近癲狂,「如果裴應聲死了,我就是裴紹唯一的兒子,裴家那些東西,全都是你的!」
「他那麼愛江安遇,他不會看著江安遇死的!」
崔書恍惚明白,原來連裴應聲的愛也人人皆知,藏無可藏。
「可你問過我想要那些東西嗎?」
任凜然一怔,車速倏然慢了下來,他神色里出現一絲裂縫,「我給你的東西,你難道不是一直都很喜歡。」
那時候任凜然被寄養在鄉下,沒有人願意和背著『私生子』名號的任凜然講話,也從來不讓任凜然進學堂念書。
只有崔書,每次下了學堂以後,都會把他帶到村口的柳樹下面,教給他念書識字。任凜然一開始是很拒絕的,他的母親是優雅的鋼琴師,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和這些人天差地別,村裡的學堂對他來說,完全可有可無。
而崔書只是一戶鄉下人家的孩子,他是不屑於跟這些人為伍的。可崔書對他真摯,那時不過年少,他竟然已經萌生出要將崔書占為己有的衝動。
他也確實這麼做了,他挑撥崔書和那些孩子的關係,直到崔書慢慢變成自己一個人的。
那時候,兩個人躺在田裡的稻草堆上,任凜然曾經問過崔書想要什麼,崔書枕著手臂,笑彎了眼,「想有錢!」
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一瞬間,任凜然片刻恍惚,他想不通,他明明是為了兩個人能過的更好,怎麼崔書就變了呢。
攥著方向盤的手逐漸收緊,任凜然額角的青筋微微凸著,原本慢下來的車速,又在一瞬間快如閃電,像是車主在發泄某種情緒。
為什麼同樣都是裴紹的兒子,裴應聲可以光明正大的混跡在頂層階級,而他卻只能夾著尾巴隨母姓呢。
崔書說,因為在這場關係里,是裴紹和他的母親做錯了。這件事除了遷怒任凜然,怪不了任何人,甚至連一向心狠手辣的裴應聲,也是受害者。
任凜然想,或許正是那時候,正是因為崔書那句話,他才起了玩虐崔書的心思。
崔書本應該站在他這一邊的啊,怎麼能去可憐那個混帳呢。
副駕上的崔書神色依舊冷淡,他看著窗外不斷飛逝而過清冷的景色,以及天邊緩緩升起的日出。
他厭倦了。
「任凜然,」他的聲音很淡,淡到任凜然幾乎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你愛過我嗎。」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崔書斂眸,「我沒體會過多濃烈的愛,所以我很難想像,裴應聲的愛在你們眼裡有多明顯。」
「但不置可否,我很羨慕江安遇,」他頓了頓,「也很羨慕十六七歲的我,擁有過平淡且溫柔的你。」
任凜然眉心一緊。
「你到底想說什麼?」任凜然透過後視鏡,看著愁雲慘澹的崔書,忽然生出了不好的感覺, 「就算裴應聲知道這件事是我做的又怎麼樣,他敢在國內把我斬盡殺絕,國外他不一定猖狂。我在國外還有無數資產,小書,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
「任凜然。」崔書終於扭頭看著他,眼底泛起淺淺一絲紅意,「我愛的是好多年前,那個會聽我念書,會給我帶酥糖,會陪我一起躺草垛的小然,不是現在為了裴氏爾虞我詐的任凜然。」
「我喜歡的也是那些很平常的小東西,我本身就是一個很簡單的人,沒你想的那麼複雜。」
任凜然心頭狠狠一跳,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他聽著崔書說,「裴應聲愛屋及烏,江安遇的每一個朋友,都被他照顧的很好。」
「且不說江安遇身為我的朋友,在你眼裡算什麼,」他自嘲一笑,「我在你眼裡,也只是你往上爬的工具吧?」
「你說裴應聲死了,裴家的那些東西就是我的,可是到底是我的,還是你的呢?」
任凜然唇尖顫抖著,精緻的面龐罕見地有一絲分裂。
「從你把我送到裴應聲身邊時,從裴應聲和江安遇一拍兩散之後,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崔書沉思著,「我想,我們會有怎樣的結局?現在我想好了。」
遇見任凜然之後,他是一個極盡浪漫主義的人,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他會有一間屬於自己的舞蹈工作室,任凜然會是一位非常成功的白領精英,他們會像所有普普通通的情侶一樣,早出晚歸,日落而息。
然而這一切都只能臣服在任凜然的野心之下。
他平靜地看著任凜然,不假思索,「我們一起死吧,帶著曾經年少的悸動和遇見你之後的...後悔,為你為我做過的那些錯事,贖罪。」
任凜然甚至來不及體會崔書話里的意思。
那一瞬間,崔書倏然動手,奪過他手裡的方向盤,猛然朝著江邊開過去。
車頭撞破圍欄那一瞬間,崔書的安全帶『嘣』的一聲,忽然被人打開,在他狠狠被車裡人推出去滾在地上的那一剎那,崔書滾落在橋邊,看著那輛落入江中濺起無數水花的奔馳,忽然不知所措的恍惚,心口仿佛被掏空,整個人失神著,無法言喻的空蕩感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