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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3:20:11 作者: 巫山不見
    肖凌的電話來的不是時候,裴應聲晃晃腦袋,本想摁掉掛斷,不小心按成了接聽。

    「裴哥,」那邊的肖凌戰戰兢兢,「你讓我找的那款婚戒因為價格昂貴,只賣出了一隻。」

    裴應聲下意識地把目光落在無名指上,簡單雕刻著紋路的婚戒現在是支撐著他走下去的唯一一件東西。

    「因為來買婚戒的那個大學生身上沒多少錢,當時也只剩下這一隻,於是跟導購說,他先買一隻,等攢夠錢了,再來買另一隻。」

    等錢攢夠了,再來買另一隻。

    裴應聲微微抬手,看著那枚婚戒,忽然心疼啊。他以前哪裡知道,江安遇也會有為錢發愁的一天,被他錦衣玉食養著的江安遇,對愛情卻有著崇高的嚮往。

    嚮往是他,而親手打碎的,也是他。

    「可是後來導購打電話問他還要不要另一隻的時候,那孩子哭著說不要了不要了。」

    「聽導購說,那孩子,是個結巴。」

    心尖兒疼啊。

    儘管早已經猜到那孩子是江安遇,然而真切聽到他名字的時候,還是疼。

    裴應聲難以抑制地閉上眼睛,躺在身後的沙發上,手臂搭在眉眼處,眼角的淚滴不止地往外流。他甚至可以想像到當時江安遇是怎樣回她的,哭的眼睛紅腫:不要,了。

    戒指不要了,裴應聲也不要了。

    他什麼都不要了。

    手機掛斷的那一刻,門外的江安遇終於注意到,裴應聲的無名指上,帶著他當初藏在木雕里的戒指。

    江安遇呆滯地站在原地。

    難言的情緒湧上來那一刻,他瘋狂地想拿回那件曾經帶給他無數次羞辱的婚戒。

    被裴應聲丟在角落裡生出塵埃的婚戒。

    太卑微了。

    也太沒有自尊。

    恍惚間,裴應聲似乎看到了門口的江安遇,小朋友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他幾乎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起來,想找個地方將自己掩藏住。

    阿遇不喜歡他,裴應聲倉皇地想,他要藏在哪裡,才不會惹阿遇討厭。

    可比他反應更快的,是快步走進來的江安遇。

    「阿遇,生日...」

    『快樂』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裴應聲臉上的慌張也沒來得及褪乾淨,他胡亂地抹乾淨臉上的奶油,就被眼前的小青年緊緊抓住手腕。

    江安遇從未見過這般狼狽的裴應聲,他像是一瞬之間從天堂狠狠摔倒了人間,被剝奪神格一樣,成為他們之中泯於眾人的一員。

    江安遇有一瞬間的掙扎,但也在一瞬間掩下了對他的所有憐憫,「給,我。」

    裴應聲下意識地蜷起指尖,像個惡劣的小偷並不想物歸原主,於是他將那隻手藏在身後,卻被青年雙手死死握著,他幾乎一秒,就猜到了青年的意圖。

    「阿遇,你不能...」帶走它。

    男人的聲音近乎乞求,帶著婚戒的那隻手緊緊攥成拳,不讓江安遇摘走它,「你不愛我,總得給我留個念想,你不能這樣對我阿遇...」

    「我求你好不好。」

    「我不說我愛你了,你別拿走它。或者你總得回頭看看我,人總是要變的,看看我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不可能一直壞的。

    兩個人爭執的時候,放在桌上的蛋糕應聲落在地上,黏糊的奶油落在裴應聲腳邊,他給江安遇做的蛋糕,直到這一刻,終於有了它最後的歸宿。

    裴應聲從來沒有一刻,想離開江安遇這樣遠的距離。他難以控制地後退著,直到被青年逼退在沙發上,再無路可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江安遇兩隻手一起用力,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的手指,像個強盜一般,無比強勢地將他手上的婚戒搶走。

    然後從窗口拋了出去。

    像是有什麼聲音落在一樓的草地上,輕飄飄的一聲,裴應聲的心也跟著一空,終於不再說話,只是呆滯地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著江安遇。

    阿遇,竟然這樣恨他了嗎。

    裴應聲一瞬間像是被人抽乾了所有力氣,在江安遇面前,他連掙扎的份也沒有。

    「你是有多恨我?」裴應聲問他。

    江安遇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燒的通紅的臉,說,「你發,燒,了嗎?」

    裴應聲想,也許是吧。裴應聲慶幸地想,也許這一切,都不過一場夢,明天醒來,他還能看見無名指上的婚戒,也從來沒有搞砸江安遇的生日。

    「所以,你會,死嗎?」江安遇傾身,問他。

    裴應聲搖搖頭,他不能死。

    他死了,阿遇怎麼辦,他膽子那么小,誰也打不過,他怎麼死在江安遇前頭呢。

    「挺,可惜。」

    直到江安遇轉身離開,他依舊難以相信,那樣的話,是江安遇說出來的。

    短短三個字,幾乎要了他一條命。

    裴應聲額間冒著冷汗,身前的紋身,身後的棍傷,發燙的疼。他蜷在沙發上,整個人難以抑制地哆嗦著,空蕩的無名指上,隱隱泛著一圈白色的痕跡。

    是長時間戴戒指留下的。

    裴應聲緊緊閉著眼,他多希望這是一場噩夢。

    然而,他還是搞砸了阿遇的生日。

    終於挨到走廊盡頭,江安遇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在樓梯口,他捂著胸口,緊攥在手裡的戒指硌得他生疼,眼角的淚順著掉在暗紅色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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