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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3:20:11 作者: 巫山不見
崔書看著這七個字,沒說話,只是揉了揉江安遇的腦袋。
或許這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幫江安遇的原因,明明自己也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卻還是想把他從泥潭裡拉出來。
他走過那條路,太苦了,他心疼自己,也心疼別人。
他沒說話,江安遇卻看明白了,片刻他低頭,把自己埋首在臂彎里,淺色的衛衣很快被洇出一大片暗淡,不知道是在可憐自己,還是可憐崔書。
崔書聽不清江安遇在說些什麼,起身,喊江安遇的朋友帶他回家的時候,江安遇卻忽然抬頭,掀開衣服,指著自己腰側的軟肉,用筆在上面畫了一幅圖案。
是S和音符疊加在一起的圖案,怕崔書看不懂,他想解釋給他聽,卻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啞聲。
崔書聽不懂,卻看明白了。
是裴應聲和鋼琴,兩個永遠不能相交的平行線,被江安遇執拗地背在身上。
「你會後悔的,」崔書說,「你知道他在找別的男生嗎?可能已經找很久了。」
江安遇搖頭,然後又點頭,眼淚晃得在臉上亂跑,落在耳廓上,落在眼窩處,鼻尖上,哪裡都是鹹鹹苦苦的。
他知道,但他不後悔。他喜歡的,裴應聲都不喜歡,可是裴應聲喜歡的,他也都接受。
『不如許個實際一點的願望,看看會不會實現?』
耳邊恍惚響起裴應聲的聲音,江安遇想,那他還想再許一個願望:裴應聲聽聽他彈琴吧,很好聽的。
「紋身的針很疼...」崔書試圖用『疼痛』這兩個字喚回江安遇僅剩的一點清醒,話說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來當初那個在酒吧受傷那麼久也不吭一聲的男生,哪怕手腕上傷口的血染紅整個衣服的內袖,在裴應聲面前卻依舊抿嘴笑的江安遇,又怎麼會真的害怕疼。
江安遇趴在崔書出租屋的單人床上,緊緊咬著自己的胳膊,額角的冷汗一層接著一層往外滲透。比起紋身的針在肉里攪動帶來的痛感,他覺得比起裴應聲帶給他的難過,這些不足稱道。
趙一究心驚膽戰地站在崔書身後,看著那針頭在江安遇白皙的肉里遊走,看著殷紅的血跡冒出一點苗頭,又被崔書擦掉。
他不知道江安遇想紋身的心思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可自打他認識江安遇以來,他沒有任性過一次,見人從來都是笑眯眯的,哪怕是出去修繕孤兒院漏水的房子受了傷,也還是笑眯眯的把孤兒院的小朋友抱起來放在腿上,用蹩腳的語言和兜里的糖逗他們開心。
趙一究心口猛地一悸,忽然心疼的不行。到底是什麼天塌的事,連一向乖巧的江安遇,也差點撐不過去。
就讓他放縱一次,他活的太累了。
趙一究一扭頭,才發現江安遇死死咬住胳膊不鬆口,他想把沾了血的胳膊從江安遇身下抽出來,卻始終動不了,「小遇,鬆口!」
江安遇疼的紅了眼睛,卻從頭到尾不吭一聲,只是死死咬著胳膊,強烈的痛感蓋過酸澀的窒息感。
「你胳膊不想要了是嗎,不想彈琴了嗎!」趙一究拇指和食指卡著江安遇的虎牙,不讓他動,「鬆口!」
『彈琴』兩個字不知道哪裡戳中了江安遇的痛點,他先是一怔,趙一究趁機抽出他的手,鮮紅的血順著胳膊上的牙印落在趙一究虎口處,「你瘋了!」
趙一究的聲音帶著些破音,在狹小的空間裡,聽起來有些駭人。江安遇啞啞『啊』一聲,然後遲鈍地趴在枕頭上,終於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
他想去維也納的□□,想成為名聞遐邇的大鋼琴家。
但最想的是,裴應聲好好愛他。
趙一究吼完他以後,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他沒想到江安遇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這是今天晚上第一次,他帶著聲兒地哭了出來,聲音小小的,像只貓一樣嗚咽著。
「給他買杯牛奶解解酒。」崔書抬頭,看了一眼江安遇沾血的胳膊,眉頭蹙起來,他比趙一究這個直男更懂江安遇,他太疼了,疼到□□上的痛意,遠比不上心理上的折磨。
怎麼會有人不怕疼,就是因為太怕了,所以才要用一種疼痛去麻痹另一種疼痛。
「床頭的抽屜里有藥棉,酒精和醫用紗布,」他沉沉嘆一口氣,收了手上的工具,用藥棉沾了些酒精,腐蝕性的液體碰到江安遇側腰的那一刻,他條件反射的往裡面縮了縮,「給他包紮包紮,帶他回去吧。」
趙一究點頭,這個點宿舍肯定是進不去了,除了秦墨,他也不知道該聯繫誰把江安遇帶回去,總不能隨便在外面給他開個酒店。
對面一條街還有不少醉鬼等著他送,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讓秦教授把他帶走。
正打算給秦墨打電話的時候,邊上的崔書抬頭看了趙一究一眼,把江安遇的衣服放下來,「不要打給裴應聲。」
趙一究一愣,不知道和裴應聲有什麼關係,「我給教授打電話。」
...
秦墨冷著臉從趙一究手裡接過眼眶紅腫的江安遇的時候,問了句他怎麼了,趙一究支支吾吾,他也是真不清楚。
把人放在車上,拉過安全帶扣上的那一瞬間,江安遇疼地喊出了聲,把蹭著傷口的安全帶往外面帶了帶。
細心如秦墨,江安遇這聲音分明不對,腰那塊也不對勁,像是應激了,還受傷了。
秦墨掀開他衣服的那一瞬間,緊緊擰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