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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3:20:11 作者: 巫山不見
裴應聲討厭鋼琴,裴應聲討厭鋼琴的話,他要怎麼辦...他不死心地撥通裴應聲的電話。
那邊響了兩聲,男人的聲音帶著些冷漠。
「我在忙,有事找肖凌。」
裴應聲的態度太過銳利,過於冰冷的話語仿佛寒冬的刺刀,一刀一刀地剮在江安遇身上,他克制著鼻尖的酸意,沒來由地想起裴應聲那天在明街說的話,裴應聲問他,遇到事情為什麼不給他打電話。
他想大概是裴應聲記性不好,江安遇給他想了無數個理由,可偏偏裴應聲過目不忘。
「我很忙。」那頭的裴應聲擰眉,江安遇除了十二歲那年吵著要他爸媽回來那一次,再沒對他提過什麼要求。
偏偏這一次,他說要演戲。按著以前,裴應聲說他兩句,冷他兩天,他就該偃旗息鼓了,可一直到現在,裴應聲也沒收到他說自己好好聽話的消息。
難免火大。
「知道!」江安遇顧不得此刻自己的狼狽,急忙解釋給他聽,生怕下一秒他就掛了電話。
「我知,道的。」他聲音小小地說。
不等他說明自己的來由,裴應聲不耐煩他的沉默,「演戲的事,我不同意。不好好彈你的鋼琴,演什麼戲?話都說不利索,你能演什麼,演個啞巴?」
江安遇眼眶倏地發紅,空氣沒來由地緊繃起來。他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緊緊箍住了他的脖子,他快呼吸不過來了。
他知道自己說話不清楚,即使好好說話努力說話,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樣清楚的表達,可被裴應聲這麼□□裸地說出來,他瞬間紅了臉,低頭那一瞬間,厚重的自卑一點點浮上心頭。
他頭一次這麼恨自己是個啞巴。
電話那頭,裴應聲似乎意識到有些過分,眉心緊緊皺著,他伸手摘了眼鏡,捏著山根,闔眼那一瞬間,他掩下心頭濃重的占有欲。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四周等著搭戲的演員悄摸地離裴應聲的休息棚遠了一些。
裴應聲自打這次拍戲,基本上沒給過誰好臉色,不知道誰給了他氣受,他們也不想自討苦吃,誰閒的沒事觸這閻王的霉頭。
於是一整個劇組更安靜了。
聽筒里安靜的只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寒風颳過,江安遇手指凍的通紅,卻還是頑固地保持著接電話的動作,兩個人像是陷入了莫名的僵持,好像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江安遇眸子裡是掩蓋不住的無措,惶然地睜著眼睛卻不知道該看哪裡,只好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看,額前的碎發遮掩住泛紅的眼眶。
黃昏的長安道上,正是熱鬧的時候,隔三差五的路過一些行人,總會匆匆往這邊看一眼,興許是被江安遇這張臉吸引,再看的時候,驚訝於他這樣好看的青年居然也會慌張到不知所措。
眉心的焦慮遠不及心裡的折磨,甚至不用裴應聲等待很久,江安遇也知道,他必輸無疑,也賭不起。
「小叔,我彈琴,」江安遇往角落裡站了站,一字一頓地試探說,「你,生日,阿遇彈鋼琴,給聽,行嗎?」
他手心攥得緊,寒天裡甚至起了薄薄的一層汗,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說對了每一個詞語,簡簡單單一句話,他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要拒絕他,不要再拒絕他了,他幾近懇求地想。
「我彈鋼琴,厲害,好聽。」他用著拙劣又普通的詞語,變著法兒地哄著討好裴應聲,明明聽了很多『天縱奇才』『餘音繞樑』之類的誇讚,可一對上裴應聲,那些詞只會讓他覺得自己有些像跳樑小丑,「小叔,阿遇,不騙你。」
幾近懇求的語調。
江安遇像是等待審判的犯人,心臟沒有規律地亂跳,好像裴應聲一開口,它就要停止跳動讓他窒息一般,他坐立不安等著,可是等到身上那層因為緊張滲出來的薄汗蒸發,裴應聲也沒有說話。
那頭沒有拒絕,但是江安遇等來了無盡地沉默。
無盡的慌亂襲上心頭,江安遇一瞬間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裴應聲不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原來,裴應聲真的不喜歡鋼琴。
「小叔,」江安遇不想聽他說『我不喜歡鋼琴,我也不喜歡你彈鋼琴』,於是趕在裴應聲開口之前,儘量平靜了聲線,搶著說,「我開,玩,笑的。有其他,禮物,送,小叔。」
「你到底在鬧什麼?」
江安遇攥緊手心,別過臉,不想讓路人看見他這副模樣,「沒,事。」
他擦掉眼淚,然後又很快會有新的眼淚落在鞋面上,「就,是太,想你,不知道,怎,麼辦了。」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沒有一個詞語是對的,啞的說不出聲,那頭也聽得亂七八糟。
『嘟』的一聲,江安遇匆忙掛斷電話。
一股兇猛的嘔意湧上心頭,他慌忙找到附近的垃圾桶,可是看見骯髒的垃圾桶的那一刻,他硬生生忍住了那股噁心。
不能吐,吐了裴應聲會覺得他臭,他噁心。
江安遇無厘頭地遊蕩在小巷盡頭,明明是寒春,他身上的冷汗一層浸著一層,身上卻被裴應聲的話灼燒的火熱。
天黑的太快了,快的他幾乎看不見一點點光亮,連最後一絲太陽的溫熱也盡數消散,無止境地冷意襲來,冰火兩重煎熬,沒有一個不在折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