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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2:33:16 作者: 南書百城
開快車也要三個小時,且上山沒有車行道,只能走上去。
趙辭樹覺得,以謝長晝的身體情況,可能還沒走到山腳,就要被拉去急救。
然而謝長晝只是望著窗外枯枝,沉默一會兒,啞聲說:「我今天,可以走。」
趙辭樹猶豫:「但是……」
「辭樹。」謝長晝抬眼看他,唇角沒有血色,近乎鄭重地,對他說,「我們認識這麼多年,就這一件事,算我求你。」
南方寒冬已至,春日尚未來臨。
山頂朔風凜冽,謝長晝撐著手杖向上走,直到很久以後,也不太能想起,當時的自己,是怎麼爬到了山頂。
寺前一百零八級石階,他覺得,那是他能為孟昭做的最後一點點事。
他很早就寫好遺書並給律師做過公證了,北京那套粉色房子是她的,POLAR也是她的,他想給她的遠不止這些,但站在寺前,被佛祖垂眼望著,他又覺得。
好像只能如此了。
這一生歲月漫長,動心只是一瞬間的事。
她留給他的,是很多年的思念,和很多年的耿耿於懷。
到頭來。
僅僅是留不住,僅僅是意難平。
病房裡夜燈光芒彌散,謝長晝的思緒飄忽著,游移著,忽近忽遠。
孟昭哭了一會兒,後來似乎又跟他說了一些話,但他的注意力開始渙散,開不了口,沒有回覆。
護士敲門走進來,提醒向旭堯:「太久了。」
向旭堯連忙躬身,拿起手機:「昭昭,二少得休息了。」
他話音剛落,謝長晝的手再一次艱難地抬起來。
向旭堯會意,連忙將手機聽筒靠近他的臉。
「昭昭。」謝長晝緩了緩,撐著最後一點精神,啞聲說,「我休息一下,會來找你的,你別怕。」
孟昭擦乾眼淚:「你別來找我了,我去找你吧。」
謝長晝沒接話。
他失去力氣,手卻沒有放下,很久很久,啞著嗓子,低聲道:「昭昭。」
他說:「極晝又快要來了。」
孟昭再一次湧起想哭的衝動。
她說:「我知道,謝長晝。」
極晝將至。
你我的長夏,永不凋零。
-
六月初,孟昭回到波士頓,飛快地處理掉手上的學習和工作,實在處理不掉的,她瘋狂找人交接。
室友問:「你幹嗎去?」
孟昭頭也不抬:「回國結婚。」
六月中旬,她跟導師請了假,想要訂機票回國。
二零一九年夏天,南方沿海不太太平,香港忽然暴亂。
這種暴動完全沒有影響到富人區,但孟昭從美回國,檢查還是比以往都要嚴格。
她無法直飛香港,連廣州的票也沒搶到,只能先回北京或者上海。
謝長晝放不下工作,身體斷斷續續地出問題。
趙辭樹看不下去,按頭要求他休息,躺平一個月之後,他拉垮的身體狀態終於稍稍好了一點點。
七月初夏,他坐在書房裡,跟孟昭打視頻電話。
南方夏季熱得要命,他似乎毫無感覺,在室內仍穿著長袖,窗外高大的樟樹綠意盎然,搖晃的樹影投射在桌案。
他唇角仍沒什麼血色,有些慵懶地,問她:「你想不想先回北京?我去北京等你。」
廣州到北京也要三個多小時,孟昭搖頭:「你能不能別動了?在原地坐著等我就行。」
「我明明已經做過手術了,醫生也說,之後會好。」謝長晝唇角微繃,對她的回覆顯然不滿意,「你不相信醫生說的話?」
那倒真沒有,孟昭心想,主要是,上一次,在澳門做瓣膜修復,他也是這麼忽悠她的。
實際呢,實際醫生跟他說的壓根兒不是會好,而是:你要儘快考慮置換瓣膜。
可謝長晝這個人比她還軸,不到最後一刻,死都不進手術室。
他現在的確要長期服藥,終生抗凝。
但是。
總比死掉好吧。
孟昭舔舔唇:「沒有不相信,我就是……」
她眼巴巴:「我心疼你啊,不想讓你再奔波了。」
謝長晝唇角微動,風輕雲淡地笑了笑,很吃這一套:「行,北京見。」
孟昭:「……」
最終還是訂了返京的票。
這一路走得磕磕絆絆,回國的檢查比她想像中還要嚴格一些。
海關不知道從哪查到她改過名,瞪著她問:「為什麼改名?」
這跟她要不要回國,有什麼關係。
孟昭急得跺腳:「因為以前的名字不好聽。」
海關:「是嗎?」
孟昭:「你別問了,我未婚夫快死了,我要回國看他,再問我趕不上這一班航班了!」
十幾個小時後,飛機穿破雲層,在北京大興降落。
謝長晝本人出行不便,叫向旭堯親自來接。
時隔一年踏上這片土地,孟昭心裡感慨萬千,連北方的的風都讓她感到輕盈。
車子駛入城區,到東三環,開進粉黛子生長的小區。
孟昭愣了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