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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2:33:16 作者: 南書百城
「……」
阿拉蕾學得惟妙惟肖。
說完,她停頓了下,拎著箱子起身,平靜地指出:「我一直不知道故事裡的這幾個人是誰,但現在,我知道了。」
孟昭送阿拉蕾上車去機場,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她回到病房,拖小凳子坐到謝長晝床前,兩手捧臉,安靜地看著他。
病房雪白,牆壁是白色,被罩和床單也是白色。
他躺在這一片白色里,安靜地閉著眼,膚色蒼白,嘴唇的色澤也很淺。
只有頭髮顏色不一樣,額前劉海散落,黑髮墨玉一般墜落在枕頭上。
孟昭伸手,輕輕扒拉開落在他鼻樑上的劉海。
做手術時,謝長晝身上的衣服被換了下來,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很寬鬆,最上面那顆扣子沒有繫緊,露出脖頸,能看到突出的喉結。
視線再向下,病號服的袖口也沒有收緊。
為方便輸營養液,醫生將謝長晝右手小臂的衣袖捋了上去,常年鍛鍊,他的小臂肌肉很緊實,由於膚色偏白,總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孟昭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血管。
是熱的。
他的心臟,現在,每時每刻,都在安靜地跳動著,輸送血液到全身,再由心肺回收,完成整個循環。
「……為什麼,是你生病呢。」孟昭捧住臉,看著他,喃喃地,低聲問。
儀器無聲跳動。
謝長晝呼吸平穩,安安靜靜,沒有反應。
「以前,你偶爾犯病,我都會有點惡毒地想,如果生病的人是別人就好了。」
隨便來一個人。
是誰都好。
反正也沒有多嚴重,那時候,他吃藥就能好。
他不過是不喜歡吃藥,她連半點兒苦頭也捨不得他吃,恨不得世界上能有個人,替代他。
「但是現在,我不那麼想了。」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輕聲說,「如果有人能替你生病,我希望,那個人是我。」
「那樣,你就能分擔一部分疼痛,到我身上了。」
冬天的風嗚嗚地,拍打在窗戶上,好像低沉的鳴笛。
房間內沉默許久。
「你疼不疼啊……謝長晝?」孟昭的聲音很輕很輕,在說情話一般,像悠長的嘆息,「我走的時候,你竟然還來追了。那時候,是不是,也挺難受的?」
封言和阿拉蕾都走了,向旭堯不在屋內,趙辭樹被謝家的人拖住,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
孟昭坐在謝長晝的床邊,痛痛快快地哭起來。
過去很多年,她午夜夢回,以為自己並沒有那麼多眼淚可流。
孟老師去世時,葬禮上她沒哭;母親再婚時,婚禮上她沒哭;跟謝長晝分手時,她額頭縫的針被自己掙開了,血流了一手,她也沒有哭。
但是,但是。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像不久前在賭場一樣,她明明不想落淚,可只要想到謝長晝,心裡的眼淚就堆積成小小的湖。
這些年的快樂、痛苦、委屈,所有的情緒,她明明全都想告訴他。
可是沒有機會。
永遠有一把刀,懸在頭頂,警告她:你們沒可能的,知道什麼是「沒可能」嗎?就是這輩子,這個人,不可以。
「你只要告訴我,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你從來沒有,不喜歡我。」她聲音斷續,抽噎著,眼淚啪嗒啪嗒掉,「或者……哪怕,你跟我在一起,不是想玩弄一個小女孩的感情。」
「我……我都不會走啊。」
為什麼分開。
這麼多年,她不明白,為什麼要分開。
這麼好的謝長晝。
為什麼不能一直是,她的謝長晝。
孟昭坐在凳子上,越想越委屈,哇哇大哭。
反正病房也沒別人。
她完全沒有心理負擔。
不知道哭了多久。
好像過去了很長時間,又好像只是下一秒。
臉頰突然傳來溫熱的觸感,他的大拇指指腹有一點粗糙,落在她臉頰上,有點用力地掐了掐。
太久沒說話,謝長晝聲音很啞,低低地,帶著點兒無奈的笑意:
「……蠢話。」
孟昭愣住。
她好像一個突然被拔掉了電源的機器人,被他輕輕一碰就呆在原地,連眼淚也忘了流。
最後一點蓄在眼中的水汽,隨著眨眼的動作,輕輕順著臉頰划過,無聲落在他的手背。
謝長晝手掌微停,垂眼看著她,一時間也沒將手收回來。
孟昭傻乎乎的,下一句話就是:「你……你能,能把手舉起來了?」
謝長晝:「……?」
「我,我這就去叫醫生。」孟昭有種很強的直覺,覺得他這次醒來,不會再像上次一樣,待機兩秒就歇菜。
她說著,用手背飛快大力地擦擦眼淚淚痕,一邊伸手按鈴,一邊打電話想找趙辭樹,語無倫次:「你睡了好久,都八九天了,這幾天給你輸了好多營養液……我把辭樹哥和阿旭都叫過來,你有沒有什麼事情要囑咐他們的,我……」
「昭昭。」謝長晝出聲打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