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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2:33:16 作者: 南書百城
    謝長晝藏書很多沒地方擱,就在那裡頭布置了個小書房。

    到了盛夏,他在那兒避暑,招待朋友,或是讀書。

    父親去世後第二年的夏初,他牽著她的手,踩著散落一地的光斑,穿過盛夏搖晃的樹影,帶著她停在二樓。

    告訴她:「這是我的書房。」

    她站在門口看著,一雙眼偷偷發亮。

    他看見了,低聲問:「你是不是很喜歡讀書?」

    孟昭乖乖的:「是。」

    謝長晝就拍拍她的腦袋,輕笑著說:「成,那這兒借你用,你以後常來。」

    母親改嫁後,她不想回家,申請了住校。

    平時出不了校門,周末又沒地方去,一到節假日,就泡在謝長晝的小藏書室。

    他大多數時候都不在那邊,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她把所有的想法和念頭都好好深埋心底,並不對他表露。

    偶然一次,孟昭撞見他蹲在書架後查找平時不用的典籍,怎麼翻都翻不到,有點不高興地嘀咕:「怪事,放哪兒了。」

    孟昭主動幫他,找到之後,發現是一本特別冷門的法語小說。

    她那時太過年輕,對什麼都充滿好奇。

    謝長晝注意到了,書握在手裡,笑著問:「想不想學法語?」

    她不說話,站在他身邊,一雙眼仍舊亮晶晶。

    她的法語,最早是謝長晝教的。

    他祖母有一部分法國血統,他最初學外語,就連著法語一起學。

    只不過後來這種教學也變了味兒,他們在一起之後,謝長晝來東山的次數陡增。

    無數個光影游移的下午,他突然打斷她的閱讀,扣著她的下巴,親吻她的臉頰。

    然後用一種很正經的語氣,低笑著說:「來,我們練一練口語。」

    再後來,他舊疾復發,偶爾需要臥床靜養。

    他叫她去他那兒讀書,讀著讀著,也變味。

    最終總是回歸到兩人暗號一樣的對白上去:「我們來練練口語。」

    但那都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安靜的室內,孟昭手腕被他攥住,他的呼吸落在耳側,有些癢。

    她用力閉了閉眼睛,平靜地說:「是挑釁。」

    所有的回憶都遠去了。

    靜默的時刻里,《情人》掉到地上,書頁嘩啦啦,翻到最後一頁:

    ----和過去一樣,他依然愛她,他根本不能不愛她。

    ----他說他愛她,將一直愛到他死③。

    第16章 .挑釁我「昭昭過得不好。」

    壁燈燈光肆意流瀉。

    謝長晝沒動,維持著這個姿勢,愣了幾秒,笑得有些咬牙切齒:

    「我看是你在挑釁我。」

    「孟昭,你一個人在北京這些年,過得也不好,什麼東西值得你倔成這樣,從我身邊跑開,走得頭也不回?」

    孟昭沒動,平復了下呼吸,看著他:「誰告訴你我過得不好?」

    「從大二開始跟著徐東明做項目,他給什麼你接什麼,不管有沒有署名、是競標還是陪標,就因為他給學生分錢多;大三開始接單給其他學院的人代寫論文,幫人改自薦信和畢設;大四你翹了自己的選修課,去給學妹代跑體測。」

    謝長晝居高臨下,看到她白皙的脖頸,在盈盈燈光下,像少女時代一樣細瘦白皙。

    他呼吸忽然急了一下,覺得自己要忍住很多衝動,才能不在這裡掐死她。

    「你到底多缺錢?現在你為了一個兼職,深更半夜,跑到陌生男人家裡----」

    孟昭微怔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陌生男人」,是他自己。

    她默了默,才不卑不亢,跟他對視:「是這樣的,謝先生。」

    她說:「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方式沒問題,自給自足,還能攢一筆錢去留學。所有兼職都是在完成分內學業的基礎上才去做的,你說的那門選修我只逃了一次課,我承認確實不對,但大學裡誰沒逃過課?我那一門期末考的成績是班裡第一。

    至於你……」

    她停了停,意有所指地看向他落在自己耳邊、青色血管明晰的半截手臂。

    「我以前給高中生做過家教,除了你之外,沒有僱主會像你一樣,把我按倒在沙發上。」

    她表現得太平靜,近乎對峙一樣的堅硬,讓謝長晝心頭驟然火起。

    「你這人……」

    他攥著她的手腕,不自覺地加重了手下的力道,下一秒,觸碰到她微微蜷曲的手指。

    好像一直在發抖,非常輕微細小的弧度,在強弩之末搖搖欲墜。

    謝長晝微怔。

    就這一瞬間流露出來的軟弱,他所有情緒山洪一樣傾瀉,心中忽然浮現一種荒唐的頹然感。

    他聲音有些啞,很低很低地,說:「但是孟昭,在我以前的預想里,你的生活不該是這樣的。」

    他下手一向沒有輕重,孟昭有些吃痛,又掙脫不開。

    她忍不住想刺他:「你想像里,是什麼樣?」

    他垂著眼,眼睫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陰影,情緒反而看不清楚了。

    很久,他啞聲說:「我的昭昭,應該在很多愛里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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