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

    他也沒想過會和她有交集，但高中畢業的時候，譚萬芸卻向他告白了，給他寫情書，一直持續了整個大學。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值得她喜歡，但是完全無法抗拒這樣的姑娘，大學的時候就和她在一起了。

    兩人幾乎沒有任何矛盾，除了大學畢業的那年，他想給她更好的生活，不想再繼續走畫畫這條路，譚萬芸卻生氣了，說什麼也要讓他堅持下去。

    他在藝術領域浮沉好幾年，譚萬芸擔負起一半之多的家庭重任，甚至最困難的時候，她還替他四處借過學費。

    這個家在她的支撐下才逐漸有了模糊的將來，而等他終於有了些成就，能給她好的生活的時候，她卻不在了。

    聞衍聊起這些的時候，語調舒緩，像是在講述故事，嗓音卻不自覺地沉啞起來。

    聞千喃沒有辦法切身體會這種情緒，但這麼多年，她也一直知道聞衍從來沒有放下過，甚至將當初譚萬芸的病也攬到自己身上，認為是自己的責任。

    她只能用陪伴他的方式，來緩解他壓抑著的情感。

    聞衍沉默許久，目光放空，看著客廳桌面擺放的全家福。

    這麼多年，還在襁褓中的女兒也已經大了，兒子也事業有成，所有都在向最好的狀態發展。

    他有能力買下她喜歡的房屋，在花園裡種滿她喜歡的花，有一件單獨的畫廊，她可以選她最喜歡的他的作品，掛在牆上。

    他還照著她說的，一直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也鼓勵兒女都這樣。

    但是他最愛的人，卻早早離開了。

    這麼多年，兒女都長大了，撫養的責任也漸漸從他肩上落下，他甚至無數次想過，自己還有什麼必要繼續活下去。

    他喜歡的一切，擁有的一切，如果沒有她在，都顯得沒有任何意義。

    聞衍垂眸，將視線從相片上笑容溫婉的女人身上挪開，像是沒了力氣，緩緩向沙發倚靠，側頭，摸了摸聞千喃的頭髮。

    「你和北澤，有沒有想過之後是在京北發展，還是回南都？」

    聞千喃側頭，「還沒想過。」

    聞衍安靜了幾秒，似乎在想事。

    片刻，他緩緩出聲，「等千哥也成家了，南都這邊的房就留給你們，你和北澤要是想回來，也有地方住。」

    「在京北的話，就要好好照顧自己。」他笑了笑，「你們都長大了，我想回湘鄉，陪陪你媽。」

    譚萬芸的墓在湘鄉，聞千喃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有些執拗地道，「……哥他說他還沒談戀愛呢。」

    「你就在這邊住嘛，」她眼眶紅了紅，「我讀完研就回來，我們三個還是一起住，讓關北澤自己在外面住。」

    聞衍微挑眉，「他還沒找對象啊。」

    聞千喃點點頭，「他跟我說的。」

    「我哥這樣找不到對象的，」她吸了吸鼻子，「爸你別回去了。」

    聞衍笑了，「那你讓你哥單身一輩子啊，到時候我不在了，你又和北澤一起住，你哥一個人？」

    聞千喃捂著他嘴巴，「什麼不在了！」

    「那我哥自己不願意找，」她撅起嘴，「我有什麼辦法。」

    「你在家，就多跟他相處一會兒，留意一下他身邊有沒有合適的，再勸勸。」聞衍移開她的手，溫和道，「千哥這人責任心強，往自己肩上擔太多了，有合適的，喜歡的，可能都不會去往這方面想。」

    聞千喃抬頭看了眼陽台，洗碗完後，聞千風就一直在外面打電話，談了近一個鍾都沒結束。

    她收回視線，悶悶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電視裡的節目還在播放，沒人在看，卻吵吵嚷嚷的，填滿客廳內短暫的沉寂。

    過了會兒，聞衍又輕聲開口。

    「剛剛在飯桌上，爸爸凶你了。」他語氣和緩，「爸爸向你道歉。」

    聞千喃怔了下，唇角輕彎，「沒事的爸。」

    聞衍也笑了笑，安靜了一會，拍拍她的肩，「早點去睡吧。」

    他闔上眼，向後靠了靠，視線微垂，「爸爸想自己待一會。」

    -

    回到自己的小房間後，聞千喃匆匆洗漱完，趴在被窩裡，打開手機來看，才看到關北澤給她發了好幾條信息。

    跟報備似的，去到哪，見了什麼人，吃了什麼，做了什麼，都一一和她說了遍，必要時還配了圖。

    她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一條一條地給他回復。

    【我晚上也吃了魚。】

    【這個器材怎麼這麼貴，鑲金了嗎？？】

    【郭柯老師好可愛，我以前見過一次，被老師的成熟魅力狠狠迷住了qwq】

    ……

    【我晚上一直在陪爸爸聊天，哪都沒去。】

    打到這裡時，她心臟微微一揪，難過的感覺又慢慢涌了上來。

    她都不敢想像，像爸爸那樣，獨自面對愛人的離去，該有多煎熬。

    她認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毛毛，你一定要一直一直陪著我】

    她還沒來得及發過去，對面就發了個視頻通話過來。

    聞千喃也完全沒顧忌形象了，躺在床上，頭髮凌亂，抬起手機摁了接通。

    他在室外，和南都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天氣。似乎在一個拍攝地，他戴著鴨舌帽，帽檐微微遮住眉眼，輪廓很鮮明，背景有明艷的篝火，還有好幾台架起的承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