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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2:13:21 作者: 離弦
他還以為他們是朋友了呢。
但好在唐遠是個心裡不壓事的人,否則他這麼多舛的命途,能安然活到現在都是奇蹟。
他已經記不起父母的長相,卻堅信他們有著不能獨活的愛情。姐姐疼他,明明到了可以獨立生活的年紀,為了陪他在福利院跟著住了兩年。之後他得到過許多社會上好心人的幫助,生活和學習才能維持下來。再後來,姐姐在大學裡遇上了姐夫,姐夫很愛姐姐,愛屋及烏,不介意他這個拖油瓶,和姐姐一起到福利院辦手續把他接了出來,後來不顧家族反對跟姐姐結婚,第二年還升級做了父母,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小葉子。
無論是這世上哪一種愛,唐遠都最知道它們本真的樣子。他聽過,見過,遇上過,便從不質疑人和人間的情感,並對所有細微的善意心存感恩。
何況桑青時幫過他很多次,甚至借給他一筆巨款渡過難關,今天還說請老師教他彈鋼琴。
唐遠這麼一想又不難過了,想和厲害的人成為朋友,自己也得成為厲害的人才行啊。趁著到家不算晚,他洗了個澡便一頭扎進書堆里複習,下周的期末考一定得考好,這樣假期才有心情好好學琴。
桑青時則是一頭扎進了健身房。
他喜歡運動帶來的揮汗如雨的快感,習慣以此解壓,或者同時思考一些事。他過去的壓力通常來自對事業的野心和高標準,思考的事也大多圍繞著生意場。
自從家裡多了一個孩子,他發現自己的重心有了些許偏移。
與原先預想的不同,孩子雖不需要他親自照顧,卻一樣會分走他許多注意力,尤其當這孩子還有個唐遠這樣的親戚。
年少,天真,老實,沒什麼社會經驗,人生尚還需要引導,卻已經沒有了可以引導他的人。桑葉與他感情深厚,喜歡親近這個舅舅,他的一言一行桑青時都得把關,不可能真就視他為毫無瓜葛的人。
從某種意義上講,自己是唐遠唯一一個勉強算是沾親帶故,能夠得著的大人。所以當他進了派出所向自己求助也並沒感到很意外。
但桑青時也認定,他們的關係就該止步於此,再朝前半分都是自找麻煩。
說出自己的取向容易,讓別人接受卻難,把別人變得同自己一樣更難。
他對一個靠著張臉四處招惹小女生的直男沒有意見,只是註定不會列進自己的選項。哪怕承認自己對唐遠起過心,動過念,那也不過是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保持距離即能解決。
桑青時只在跟鋼琴老師定好上課時間後簡訊通知了唐遠一聲,便再沒有和他來往的打算。
期末複習耗掉了唐遠打工之外的所有時間和精力,幸好最後考得不錯,把前半學期拉低的平均分提了上去,順利拿到學分,算是可以踏實地好好過一個年。
每周一堂的鋼琴課成了除探望小葉子外他最期待的環節。
只是次次去都再沒有碰見過桑青時。
他沒有音樂基礎,但老師說他天生樂感還不錯,跟節拍很快,多練練識譜和指法年前有希望把第一本入門的書學完。
學校寒假裡音樂室是照開的,唐遠找了份早上在超市理貨架的臨時工,下了班就去學校練琴,吃個午飯再去餐館打工到傍晚,日子過得緊湊忙碌。
臨近農曆年關,鋼琴老師不是本地人,和唐遠說下周要回老家過年,要元宵節後的那個周六再來給他上課,唐遠才開始認真思考今年的春節要怎麼過。
每逢佳節倍思親,他的確註定不能過一個好年。
超市老闆不知道他的家庭情況,跟送其他員工的一樣送了他幾張福字和一副春聯,他收下後默默塞進了衣櫃深處。
小時候父親過世的那個春節家裡就沒有貼春聯,第二年初母親也病逝,姐姐把房子賣掉還了欠親戚的醫藥費,他就只能在福利院的大門上見到朱紅掃墨的年味,直到姐姐有了家,他才又有了家。
如今那個家成了冷清的空房子。唐遠怕孤單,還買過兩條小魚來養,沒到一周就接連翻了肚子,他就再沒敢往家裡領過活物。
桑葉已經穿上了喜慶的紅色年服,胸前掛著兩顆從領口垂下的白毛球,乖乖在一旁搭積木等唐遠下課,之後又纏著他念了一會兒故事才同意他回去。
臨走時阿姨拿出一個紅信封,說是桑青時托自己給他的。
唐遠不解地問:「是什麼呀?」
「桑先生給你的壓歲錢。」 阿姨笑著遞給唐遠。
「我不能要。」 唐遠一下縮回了手。
如果是錢,那看厚度應該是不少的。
阿姨直接往他手裡塞,「過年的紅包哪能不要啊,討吉利的。」
人家都那麼說了,唐遠不好再推三阻四,兩隻手拿好信封,恭恭敬敬道:「那我等下打個電話謝謝桑先生。」
說完又像反應過來什麼,衝著阿姨一臉疑惑:「不對呀,我才是長輩啊,為什麼是桑先生給我壓歲錢,不應該我給他嗎?」
阿姨噗嗤一聲笑了,「他那個歲數收壓歲錢不合適啦,你還能收幾年,快拿著吧。」
唐遠茫然地點了點頭,「那謝謝徐阿姨,新年快樂。」
第18章
朝公交站走的路上,唐遠給桑青時撥了兩通電話,都沒人接聽,剛上車卻收到桑青時的簡訊:剛在忙,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