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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2:13:21 作者: 離弦
唐遠怒視他一眼,遂又垂下眸子,不說信了還是沒信。
桑青時要他以律師的身份來威懾唐遠,逼唐遠就範把夜場的工作辭了。好在桑青時也沒有太過喪心病狂,只是想嚇唬他,沒打算來真的。
唐遠不知內情,胡亂抹了兩把眼淚,吸著鼻子問陳瑞:「我是不是真的會被撤銷探視權?」
陳瑞哎了聲,「是有這個可能。」
這件事從民法的角度講,若能成功取證,兒童的監護人是有極大勝算的。畢竟唐遠只是桑葉的舅舅,不屬於直系親屬。說嚴重點,要是桑青時以安全隱患為由向法院請求兒童保護令,禁止唐遠在桑葉生活範圍的一定距離內出現都是行得通的,只要用對手段。
陳瑞並沒有撒謊。
「但這其實不算最壞的情況。」 陳瑞牙一咬心一橫,將私人情緒暫時拋到一旁,「如果桑青時有心不讓你見外甥,只要把孩子藏起來就行了,換一個城市,或者乾脆送出國到桑老爺子那去,以你的情況你也沒辦法。」
唐遠沒接話,可臉色白得像紙,比方才更難看了。
「你不如就聽桑青時的把那破工作辭了,本來也不適合你。」 陳瑞直指癥結,而後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要不是看在這份東西,他說什麼也不能幫桑青時幹這缺德事。
「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桑青時早叫我準備過一份借款協議,我今天正好帶來了。」 他迎著唐遠詫異的目光,攤開那幾張紙,用簽字筆將債權人,債務人,涉及金額和桑青時本人的簽字指給唐遠看。
確認唐遠看完,陳瑞又將協議往後翻一頁,細緻的解釋:「這後面還有一些附加內容,大致就是說這筆錢你只能用於還你姐姐留下那間房子的貸款,不能另作他用。等你畢業工作後按月還款,每月還你薪水的百分之三十,直到還清,利息就按銀行活期儲蓄的來。還有,如果你任何時候賣掉了這套房子,就必須一次性還清這筆借款。但房子的增值部分歸你所有,桑先生只需要拿回本金和利息。」
唐遠沒想到,這是一份無論怎麼看都全然對自己有利的借款協議,基本可以算是資助了,足以幫他度過現有的難關。
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況且他和桑青時除了小葉子這層關係,根本非親非故,連交情都談不上。
唐遠不願意接受,將協議推回去,「我不用他借我錢。」
陳瑞早有準備,甩出桑青時事先給他的說辭:「這錢不是桑青時借給你的,而是桑家借給桑南的。只不過現在桑南不在了,你在替他還房貸,才落到你頭上來。」
「所以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你姐夫本來就是桑家的人,雖然他身份……」 死者為大,陳瑞話說到一半又收回去,「只要桑老爺子還在一天,這點錢還是可以替他小兒子出的。桑南年輕,沒什麼資產,給他小孩兒呢就留下這麼一套房子,你說要是因為你硬逞強,最後因為供不起讓銀行收回去了,以後怎麼跟孩子解釋?」
唐遠聽到這,眼神里透出一絲游移,顯然已經被繞進去了。
陳瑞趁熱打鐵,把協議往他手裡一塞,循循誘導:「桑家是什麼財力,抖幾根毛下來都夠你過冬的了,不用跟他們客氣。」
唐遠還在猶豫,拿起協議翻了翻,一共只有三頁紙,寫的東西陳瑞都已經告訴他了。
眼看著鄰門一腳,陳瑞適時端出小桑葉,苦口婆心壓低了聲音勸:「桑青時那人不好惹,別跟他對著幹,就當為了你那小外甥。」
唐遠皺眉,焦燥地撓了撓後腦勺,拿起筆三兩下把字簽了。
陳瑞整理好公文包,臨走時腳步幾次停頓,最後還是回頭對唐遠說:「他這人作事就是這種風格,看著挺絕的,但其實對你不壞。」
在他眼裡,桑青時絕不是那種會跟誰交淺言深的人,卻硬要管這種狗拿耗子的閒事,一定是對唐遠動了惻隱之心,只是用錯了方式。
唐遠獨自消化了好一會兒陳瑞的話。
他的確搞不清桑青時是個什麼樣的人。
起先他強橫地搶走小葉子的撫養權,昨晚是不分青紅皂白羞辱了自己一番,今早又威脅自己辭掉工作,大概是個不在意別人感受也沒有同理心的人。
可這種人怎麼還會因為天晚叮囑自己留宿他家,因為自己住院留下來陪夜,知道自己營養不良還特地買了早餐,甚至毫無所圖地借他錢。
桑青時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成了之後好些天唐遠每晚翻來覆去苦思冥想也想不通的大問題。
沒有了巨額房貸的壓力,唐遠的生活一下便從深淵回到了地平面。白天上課,下午打工,晚上接一兩個小時的家教,若還有閒暇就去打點按日結錢的工,像是穿公仔服發傳單,在電影院門口賣玫瑰花之類的。雖然經濟上依舊捉襟見肘,至少有了足夠的睡眠和學習時間。
每個周六是固定要去看小葉子的日子,今天正好趕上元旦,打工的餐廳休業一天,唐遠難得有了一整天空閒。他特地早起烤了一盤餅乾,用透明的小袋子包裝好,封口拿絲帶扎了蝴蝶結,收進背包里出了門。
許是過節出門玩的人多,公車比往常還要擠,唐遠拉著扶手站在靠近車門的位置,插著耳機聽英語單詞。
公車猛地一個晃動,全車的人都跟著腳下不穩,里倒歪斜。唐遠不小心踢到了坐在他面前座位上那個女孩的腿,趕忙道了歉。門開了又關,後面沒人下車,前面又擠上來幾個。唐遠只偏頭掃了一眼,沒有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