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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2:13:21 作者: 離弦
    而後從對方的表情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來找我怎麼還開包房啊,這間低消很貴的,叫前台喊我一聲不就行了。」 唐遠受寵若驚,也受之不起,開始替桑青時心疼錢。他知道桑青時有錢,可誰的錢都不是大風颳來的,他今天為了一瓶酒的提成算是體會到了。

    桑青時由衷覺得,他今天就多餘來。

    他甚至沒搞清楚自己為什麼來。別人喝吐喝死喝成什麼樣跟他有什麼關係,至於讓他來的路上連沖三個黃燈。

    人都說他桑青時面冷心也冷,生意場上手腕強硬不講情面,看來他大概是老了,開始對一些不相干的事,不相干的人動起惻隱之心,深更半夜跑來多管閒事。就應該把這不識好歹的小子拉到大街上吹吹風。

    「喝了多少?」 來都來了,桑青時就一定要把這事情解決掉。

    唐遠被這突如其來的關心搞得不知所措。誰叫桑青時天生一張面癱臉,長得好看也無用,沒表情時都像在生氣,難得一笑還跟嘲諷人似的。唐遠一見他就緊張,一緊張就腦袋空,腦袋一空就往外蹦實話,「五杯那種飲料兌的酒。」

    說完還用手比了比酒杯的大小。

    「誰讓你喝的?」 桑青時接著 「盤問」。

    唐遠有問必答,「包房的客人。」

    「為什麼不拒絕?你是服務員,又不是陪酒的。」桑青時刻意加重 「服務員」 三個字,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賣酒能拿錢,客人說我只要喝一杯就用我的名字開酒。」 唐遠竟然還想著幫人解釋為什麼一杯變五杯,「後來她們看我實在喝不下去,就讓我拿飲料兌著喝,一點兒一點兒就兌成五杯了,那酒真的太辣了,好像叫伏特加。」

    敢情 「一杯酒」 是指一大杯純的高度酒。

    桑青時臉色一變。

    他管不著這種花錢就能消遣取樂的地方,有人拿話術偷換概念糊弄唐遠這種涉世不深的小孩兒,但他不理解怎麼一個端茶倒水的服務員還能賣酒拿起提成來了,那這和牛郎有什麼區別?

    他上下打量唐遠因蜷在側所吐過折騰得皺巴巴的服務員制服,想起一個多月前露在奶白色棉質衣褲外那截細白的腰,陡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厲聲喝道:「你給我說清楚賣酒拿錢是怎麼回事?你個服務員賣個屁的酒?」

    唐遠被桑青時驟然拔高的嗓音嚇得一個激靈,這回他確認桑青時是真的生氣,也是第一次實實在在被他凶,反應了半天才結結巴巴道:「是…… 是劉經理給我單獨破得例,說看我是學生不容易,想讓我多賺點錢。」

    幾分鐘前,桑青時還覺得唐遠是個不相干的人,死活都跟他無關,這會兒卻想親手掐死這個沒長腦子的。

    原本桑青時和唐遠一站一坐,隔著一小段距離,這會兒他驀地站起身幾步走到唐遠跟前,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傻?讓你賣酒你就賣,你知不知道這種地方的酒都是怎麼賣的?為了點錢你喝得連陳瑞都認不出來,有沒有想過門一關遇到心術不正的壞人會發生什麼事?你那什麼狗屁經理把你當陪酒的牛郎賣你都看不出來嗎?」

    不可否認,唐遠嚇著了。不止因為桑青時的疾言厲色,也為他口中所拆析的事實。震驚,委屈和羞慚齊涌至心腔最脆弱的地方,一陣翻江倒海,惹得他鼻子一酸,眼淚就衝到眼框裡,要死咬著嘴唇才能確保不掉下來。

    他想為自己辯解,開脫,可想到一句說一句,拼起來毫無邏輯可言,更像胡言亂語。「劉經理不會是那個意思,他是好心...... 再說我就是喝了一杯而已,也沒有很醉,你看我這會兒不是挺清醒嗎…… 那幾個客人…… 客人沒有叫我陪她們喝…… 就看著我喝…… 而且…… 而且她們看起來很漂亮很有氣質的,怎麼會是壞人呢…… 再說我是個男的呀,我怕什麼…… 你想多了……」

    唐遠越說越小聲,最後根本成了蚊子哼哼。他一米七五的個子本就比桑青時矮很多,頭往下一低,從桑青時的角度看去真是一點臉都不露了,只剩一個亂蓬蓬的發頂,每一根頭髮絲兒都看著怪可憐的。

    但也得有人可憐。

    桑青時不是那個人。

    他分明比先前更煩燥了,講不出原因,道不明理由,十分地搓火兒。

    他心想說不定唐遠巴不得陪幾個 「很漂亮很有氣質」 的女客人喝酒,巴不得能遇上個別有用心的女的,趁機搞點什麼名堂。他以前怎麼會覺得唐遠單純?

    怎麼會覺得他純。

    怎麼會因為一個人的外表,忽略了是男人都有的劣根性。

    只不過他們不屬於同一種男人罷了。

    解釋給桑青時聽,也算安慰自己了老半天的唐遠最後還是繃不住,放棄了掙扎。他偷偷抬眼看桑青時,又被那英俊也不頂用的臭臉嚇得收回視線,揪著褲管像小學生跟老師道歉一樣開了口:「桑先生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以後會注意的,一定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桑青時沒有回應,良久唐遠都只敢盯著他黑色皮鞋的鞋尖。

    就當唐遠以為桑青時不準備再和自己說話的時候,驀地聽見他開口:「我給你十分鐘的時間,下樓去把這的工作辭了。」

    唐遠愕然抬頭,見桑青時又恢復了以往的面無表情,眼神卻更不可測,沒底氣地拒絕道:「不行,不能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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