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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2:12:23 作者: 鹿阿玄
    他對筆沒有特殊的偏好,只是以前和秦西訣做同桌,總覺得對方的某一支筆握起來很舒服,隔三差五徵用過來,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他的。

    阮景把文具收了起來,拿過手機,拉出簡訊界面。

    即使刪了聯繫人,他也能熟練地打出那串數字。

    他把道謝和加油的話打了又刪,到了最後,凝視了空白的界面幾秒,直接把手機關了。

    高考如期而至。

    當天清晨,阮景按時起床。

    經過一段時間的晨跑,每早上醒來不再萎靡不堪,此時精神飽滿,狀態良好。

    他走向廚房開始做早餐。

    林蓉也已經起來了,聽到動靜忙進了廚房:「小景,我來做吧……」

    阮景動作利落,很快就能出鍋了:「沒事的媽,不耽誤。」

    林蓉最近的病情還算穩定,在醫生的建議下選擇保守治療。畢竟就算胃癌早期,手術的風險也不小。

    好在她的各方面情況都還沒到那個地步。

    整個家的壓力也小了一些。

    林蓉看著廚房裡忙碌的背影,站在門前久久沒有離開,廚房裡的人也沒有再說話。

    這樣無端沉默的氣氛,在她們之間持續了幾個月。

    她以前咄咄逼人,如今卻不知道怎麼和自己的兒子說話……儘管阮景之前也因和趙彬父子的矛盾不怎麼融入,但現在的他不再活潑愛笑,安靜得更加格格不入。

    按理說,阮景和那個人再也沒有牽扯,她是應該開心的,但她知道,她的兒子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站在這裡,兩人之間如同隔了一道無可逾越的鴻溝。

    阮景吃完早餐,和趙彬一起下樓,上了趙彬的車——考試期間,都由趙彬來接送他。

    好在趙彬話不多,開著車更是安靜。

    阮景看著一路上熙熙攘攘的考生,背脊鬆弛地靠著椅背,心裡平靜無比。

    阮景經歷過一次藝考,應對重要考試的心態調整也算有了經驗。

    他跟著學生人潮進了學校,平日吵鬧熟悉的校園四處充滿了肅然,周身的學生們也靜默無聲。

    經過一道道安檢,他在考場裡坐了下來。

    為期兩天的考試,阮景心無旁騖。

    他沒有在任意一科的考試里分過心,高度集中地傾盡所學認真對待每一道題,心態又如同對待平時的每一場考試一樣,沒有特意緊張,但盡全力去做。

    兩天的時間裡,他的世界只剩下考題。

    直到最後一科考試的結束鈴聲響起,阮景慢慢放下筆,蹙著的眉鬆了開來,緩緩鬆了口氣。

    走出教學樓,阮景才發現做試卷做得太專心,沒有察覺外面的動靜——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很多學生直接跑到了雨中鬧騰奔跑,釋放著積壓了很久的情緒,像哭又像是笑。

    阮景周身的人潮沒有止步,他也隨之走進雨中。

    夏日的雨捎帶著暑氣,落在肌膚上一片溫熱的濕潤,卻讓每個人面容上的悲喜都變得模糊。

    晚上還有畢業聚餐,趙彬沒來接他。

    出了校門,他穿過身邊神色不一的人群,也沒有把手機打開,就這樣在雨中,慢慢沿著街道走下去。

    這場雨似乎下得很急,很多沒有帶傘卻急著趕路的人在他身邊匆忙往來,倒顯得他不那麼突兀。

    他不停地走,走過熙熙攘攘的菜市場,叫賣和砍價聲化為洶湧的人間煙火氣。

    走過背街小巷,雨水從屋檐落在青苔上,速度似乎慢了許多,時光經過這裡也變得悠閒而自得。

    走過喧鬧的步行街,五光十色的霓虹模糊而朦朧,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雨水模糊了視線,他眨了眨眼。

    那些因為備考而強行壓制下去的念想洶湧而來——對未知未來的迷茫,告別熟悉環境和朋友的不舍,以及占最主要位置的,割捨不掉心愛的人。

    這些避無可避的困境,他總以為高考後會有個答案,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心裡只剩無處安放的迷茫和難受。

    這些情緒如滂沱的雨,在他心裡積累淹沒,化為洶湧海浪,於雨中慢慢泄了出來,拖重著他的步伐,和雨水一起模糊著他的眼睛。

    又被他在行走過人間萬象里慢慢獨自消化著。

    直到太陽西沉,他來到了酒店門口。

    雨終於停了,天放晴了,酒店外的噴泉上還撐起一道小小的彩虹。

    阮景在衛生間烘乾衣服和頭髮,出了電梯,推開自己班級的包間。

    熱鬧氣氛不由分說地撲面而來,把他從頭到腳蕩滌了個遍,也將他從低落里撈了出來。

    開闊包間主色調是溫柔的香檳色,讓燈光落在其中變成了優雅的金色星光。百合點綴其中,暗香隨著輕鬆俏皮的音樂在私語間浮動。

    學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開心地拍照和說話,肖盛正和孫奇在一堆酒面前討價還價,最後以孫奇開心地拎著酒離開作為勝利。

    阮景下意識去找某個身影,只見秦西訣被肖盛拉著坐到一桌上。

    他看了一眼,才側過頭,就被孫奇和林白拉到最近的桌上坐下來,幾瓶啤酒啪啪整齊放到他面前。

    林白甩下戰帖:「景哥,咱今晚不醉不歸!我們多久沒有好好一起喝酒了!」

    阮景好笑地看他一眼:「哪次不是你先斷片,我和老孫還不敢多喝,得把你先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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