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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2:12:23 作者: 鹿阿玄
寒假包含著一個春節,但這個熱鬧的節日沒有給阮景帶來任何喜悅,還讓家裡本就低沉的氣氛更加雪上加霜。
趙彬陪著林蓉在醫院和家之間往來,阮景在家看著趙傑,順帶做一日三餐,大多時候只有他和趙傑兩個人吃。
小崽子單獨面對他,立馬化身為事兒精,對著飯菜也挑挑揀揀——「太咸了」,「太淡了」,「顏色不好看」……
家裡同樣的伙食餵出張皇帝嘴,阮景眼皮都懶得撩一下:「愛吃不吃。」
趙傑表里不一地連扒幾口:「湊合吃唄,還能餓著咋地。」
阮景:「……」寒假作業布置得有多稀鬆,才養出這個五脊六獸的欠打模樣。
小混蛋氣人歸氣人,倒是幫著他完成了家裡的粗略大掃除,他也大度懶得計較那些廢話。
寒假以後,林蓉只要見他不在家,疑心病立馬犯了,變成了引發爭吵的苗頭。
他只好儘量待在家裡,大多時間都在刷題。靠著信息和通話和秦西訣保持聯繫,倒是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不光是阮景被無可奈何困住,秦西訣也陷入了舉步維艱。
其實從猜測林蓉發現並反對這件事開始,秦西訣就在想對策。
他冷靜地條分縷析,做了很多設想,阮景家長反對的原因無非是這些——
喜歡同性有悖常理,大多人會用異樣的目光看待。又怕他們是一時衝動,以後後悔了就來不及了。甚至現在在一起影響學習,對各自的未來都不負責任。
他可以用數據舉例講述社會對這方面的包容性,也可以列出自己對未來的詳細規劃,證明能給阮景一個良好的環境,更能支撐起他們的未來——他和阮景並不是一時興起,在一起的決心也不是草率和隨意的。
他準備了很多應對的方法,他也明白,這些都不過是還沒有實現的空話。
除了他和阮景在學習上沒有荒廢,還進步了許多,其他都不具有說服力。
但他想要去爭取。
然而現在林蓉生病了,情緒上敏感易激動,任何討價還價都會加重病情。
他連走到對方面前都不能,這些應對之策全部失去了意義。
阮景說了兩人一起努力,實際站在前線,遭受最主要壓力的是阮景。
而他什麼都做不了。
在秦西訣走過的人生里,任何東西都是可以靠努力得來的,他只要想,也能把任何事情做到最好。
唯獨這件事不行。
他把自己晝夜不分地壓進無邊題海,如同在沙漠裡忘記年月遠行的旅人,風沙茫茫,不知歸途。只有阮景和他說上幾句話,才從枯悶之中短暫抽離出來,呼吸幾口短暫綠洲的清潤。
阮景每次聊天都語氣如常,除了會忽然消失,好似他們依然處於無所顧慮的時候,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
就這麼持續了半個月。
直到某天晚上,阮景躺著和他聊天,忽然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一陣含糊的話之後,他聽到半睡半醒間放下防備地夢囈。
「西訣,我想你……」
秦西訣知道阮景故意營造的輕鬆氛圍,也明白易碎的鏡花水月下還有暗流涌動……
對方一番苦心,他不能戳穿。
他在這句話里慢慢睜開眼,所有防禦碎了一地。
儘管兩人商量好了慢慢熬過去,但他再也沒辦法什麼都不做了。
他想了一晚上,打算先找趙彬聊一聊,如果林蓉情緒穩定,他應該去見一見她。
至少不讓阮景一個人承擔著所有責罵,這畢竟是兩個人的事。
只不過這件事,他沒有和阮景說起。
對方拼命把他護在身後,說什麼都不會同意。
這個春節,阮景過得度秒如年,小心苟活的程度已經不止如履薄冰,那冰渣早被他踩碎,寒冰冷硬地扎著他,前進後退都是一地鋒利艱澀。
要不是趙傑隔三差五和他互懟幾句,他快在壓抑氣氛里悶出心理問題了。
林蓉每次短暫回家,都在追問阮景有沒有分手,似乎只要他不說出肯定的答案,責罵和糾纏就會永遠持續下去。
阮景在被逼瘋的邊緣搖搖欲墜,每次趙彬趕來拉開,他才能回到房間。
以往笑意盈盈的溫和母親不見了,在病理和這件事的刺激下變得言語刻薄,目帶苛責……阮景一見到她,心疼和恐懼都湧上心頭,萬分難受。
好在假期快要過完了。
臨近開學,趙彬私下和他商量,高考前的這段時間尤為重要,繼續住在家裡會被影響,問他要不要考慮去住學校宿舍,先把高考過了,再解決其他事情。
阮景也覺得是個好辦法,確實應該先把這段時間撐過去。
於是等到林蓉待在醫院的某天,阮景開始收拾行李,趙彬也收到秦西訣的簡訊,讓他來家裡談談。
誰知不趕巧,林蓉的一項化驗報告出來了,準備回家一趟。
阮景提著行李箱,和開門的林蓉迎面相撞,門沒來得及關,林蓉臉色一沉,立馬把人攔下來——她知道秦西訣也住在學校宿舍。
阮景最近一退再退,步步維艱地和母親相處……已經做到這步退讓,如今事關高考,還被一步步緊逼。
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席捲了他,所有耐心也耗盡了。
林蓉還在憤怒地疊聲問「你到底是不是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