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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2:12:23 作者: 鹿阿玄
這一間本就不大的屋子,又徹底變回了放滿廢棄垃圾的雜物間。
阮景也算是明白,自己在這個家最後的自主領地,已經被踐踏個徹底了。
一團火竄上胸口,聲勢浩大地灼燒起來。
阮景走到客廳,杵在沙發邊不動了。
父子兩的目光齊刷刷集聚在他面上,林蓉從廚房裡拿著抹布出來,正打算擦桌子開飯,看到客廳這詭異的氣氛,久處戰場練就的敏銳讓她立馬察覺了開戰信號,忙在圍裙上擦著手走了過來:「怎麼站著呀,要吃飯了……小景快來幫我端下菜……」
阮景沒動,罪魁禍首毫不畏懼地與他瞪視著,手裡還攥著一隻自己的畫筆,阮景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了一會兒,趙傑有些懼怕地縮到父親身後。
阮景緩緩開口:「這麼喜歡雜物間,是想住進去?」
這話說得趙彬有些莫名其妙,他順著阮景不善的視線看到自家兒子手上的東西,才忽然明了,他自知理虧,面上遲疑了一下,剛要開口,趙傑這沒眼色的小混蛋囂張地叫了一聲,把手中的畫筆掰成兩段……
屋裡安靜了一秒。
作為一個美術生,阮景的理智也在那聲清脆的「啪」里被折斷了。
阮景一動,林蓉反應最快,忙驚恐地上前把人整個拖住,阮景推了幾下又不好使勁,眼眶因怒浮上一層淡淡的紅。
他一字一頓:「媽,放開我。」
林蓉嚇得把他拽得更緊了:「咋了啊小景,怎麼忽然動手……」
林蓉真的急了,她和阮景生活多年,知道自己兒子背上畫板是中二文藝少年,實際瘋起來有多難拴住。
阮景小學時親眼看著父親離開,沒有掉一滴眼淚甚至上去挽留,之後的歲月里,只要有人對自己這個離異獨自帶孩子的女人稍有閒言碎語,阮景一句話不說上去就揍跑對方。
林蓉為此教育了阮景很多次,耳提面命教他溫和待人。
阮景的確做得挺好,平時活潑開朗,人見人愛,但該動手時,還是一樣擼起袖子就上去了,沒得商量。
好在阮景從來不主動找茬,阮景在別人眼中,都還是根正苗紅,文藝陽光的好少年。
林蓉知道阮景動起手來的樣子,那小崽子哪裡經得住阮景的怒火,來十個都不夠他打的。
於是極度擔憂讓林蓉超常發揮,平日柔弱的女人發了勁兒,居然拉得阮景一步上前不了。
僵持了片刻,林蓉又拉著人又不停追問事由,已經有些氣喘吁吁。
阮景見狀,忽然不動了,轉身往後面走去,還在拽著他的林蓉一懵,隨之也撤了力道。
誰知阮景飛快拎起沙發上趙傑的書包,頭也不回地跑向陽台,迅速拉門反鎖。
屋裡的人愣了幾秒,趙傑尖叫一嗓子奔了過去貼在玻璃門上,急切地大喊大叫。
阮景冷冷哼笑一聲,不急不慌拉開書包拉鏈,拿出一沓暑假作業。
這可是小混蛋一個暑假裡,被趙彬提著耳朵,差點父子關係破裂才輔導出來的成果。
他拿出一本,低頭假意欣賞了下,然後把書一頁頁撕了——
趙傑的叫喊里立馬充斥了哭腔,撲到門上猛踹。
趙彬忙把他一把揪了回去,還第一時間擔憂地看了看搖搖欲墜的門框。
阮景撕完了一本,又拿起第二本。
林蓉也著急地拍著門,無奈陽台的門只能從外面打開,如果不把這玻璃門踹開了,他們是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的。
阮景在趙傑驚天動地的哭聲中,忽然理解了反派摧毀時的暢意。他把撕下來的書頁繼續對摺,仔仔細細地撕了,一頁也不放過。
趙傑哭得快暈過去,阮景終於結束了,他把碎紙疊巴疊巴,放進書包里,抬頭沖趙傑笑了笑,一揚手,書包從陽台墜落了下去——
樓下是個人工池塘。
趙傑哭著拽趙彬的衣服,趙彬忙跑下樓去撿東西。
阮景氣歸氣,也知道打小混蛋一頓挽回不了什麼。
但你毀我重要的東西,就得拿你重要的東西來償還。
阮景沒事人一樣推門出來,林蓉也急得生了氣,把人拽過來就責問:「阮景你瘋了嗎!你做什麼!你到底要把這個家鬧成什麼樣子才甘心!」
先前的怒火在陽台吹風時慢慢涼了大半,趙傑的哭喊也的確解氣,而那些剩下的,還沒來得及消散的怒火,隨著責問變成沉甸甸的冷意,沉在他心間。
阮景冷聲開口:「以後要是再發生這類事,你們教不好的人,我幫忙教。」
說完直接離開了家。
他在煩躁催促下,蹬蹬蹬從安全通道一路跑下去,下了三層才頓住腳步。
在漆黑安靜的樓梯間站了片刻,深吸一口氣逼退胸腔的窒息感,心中左突右轉的憤怒不得釋放,頂得全身血管發疼,手指猶在微微顫抖。
緩了片刻,他抬手擦了擦臉頰,繼續往樓下走去。
他早就清楚,與趙家父子的矛盾不可調和。
但平心而論,趙彬對母親也確實很好,連對著自己齜牙咧嘴的小混蛋,在母親面前也是乖順懂事的。
他看得出母親與他們在一起,已經擁有了正常人家的幸福溫馨。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格格不入的,也只有自己。
阮景疲憊地揉了揉臉,把自己從糾結里扯出來,才發現周圍伸手不見五指,他的腳步聲合著細碎回音,似有人尾隨而來,心裡不由一陣發憷,忙跑了幾步下了樓梯,推門出了安全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