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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2:12:23 作者: 鹿阿玄
    他皺了皺眉,把冰棍的包裝紙又合上,塞給一旁的林白,才發現這人正一臉看將死之人的震驚。

    阮景從包里翻找紙巾:「……天熱上火,別大驚小怪。」

    林白不幹了,他與阮景朋友多年,知道這人在作息上根本不懂什麼叫自律,和畫畫死磕時更是忘了時間,壓根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尤其高中畢業後的這一年來。

    於是阮景被身邊的人一把拽著,不由分說就往一家就近的診所鑽。

    林白抱怨:「你平常作息就不規律,這個假期每天放飛自我地熬夜,沒猝死算你命大。」

    阮景耳里嗡鳴尤有餘波,一直往外冒的鼻血也沒有止住,把潔白的領口染了個觸目驚心,他也沒掙扎,至少去簡單處理一下,清洗下領口也好。

    阮景安靜坐在診室里,看著一道玻璃牆之隔的林白急匆匆去找醫生,室內略低的溫度讓他有些出神。高考前每天晨跑換來的健康體格,已經被極其不規律的作息消耗殆盡了。

    就像現在,燥熱天氣里稍微流了點血,就讓他腦袋昏昏沉沉。

    於是他看到剛好與林白錯開,轉進屋子的那個白色身影,第一反應是自己眼花產生幻覺了。

    那人一身白大褂,逆著光的身影挺拔修長,進診室見到自己,腳步也頓了頓,才繼續走過來俯身檢查。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對方在檢查後直接替他處理,那指尖的溫熱是熟悉的,時不時碰到他的面頰,留下真切的溫度。

    阮景的反射弧遲鈍地跑完全程,才意識到這不同於以往半睡半醒間的迷夢。

    這個人真的就在眼前。

    他卡殼到行將就木的大腦直接宕機,苟延殘喘冒了點菸。

    咫尺之近的人,眉眼還是記憶里的樣子,陽光在他的睫毛上掛上五彩的光暈,也把瞳孔映得有些淺淡,如陽光下淺水在鵝卵石上流過般透澈。

    但其中清冷依舊生人勿進,曾經在他身上短暫停留的那份罕見陽光,又消失得不見痕跡了。

    略顯狹小的診室鋪滿一室午後的陽光,塵埃在空氣中沉浮得緩慢。

    這份猝不及防的再遇稍帶點冷意,讓阮景的腦袋也逐漸清明起來。

    如同遭遇鬼打牆的林白終於回來了,他目瞪口呆地望著一身白大褂的人,結巴似的張著嘴,半天哆嗦不出一句話,目光在兩人之間無措打轉。

    這番操作讓阮景更窒息了,他別過視線不想再看。

    誰知林白終於把舌頭捋順了,一拍大腿,強行搭訕:「秦……秦西訣……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這診所是……你開的?」

    四下忽然沉默,秦西訣轉身換棉球,阮景忙遞給話癆孩子一個「閉嘴」的眼神。

    誰知林白起初的懵逼震驚過去,正沉浸在故人相逢的喜悅里,對渾身鮮血的兄弟視而不見。

    秦西訣示意礙手礙腳的人安靜坐去邊上:「沒有,我在這裡見習而已,」頓了頓,才看了阮景一眼,這時隔一年的視線相觸,帶著他慣有的疏離與冷淡,只是一秒,便又移開,語氣簡潔刻板,像是在例行公事,「怎麼弄的?」

    林白一聽,坐不住了,激動地站了起來,仿佛一個陳年腿疾被治癒的人,好似終於找到了可以控訴的對象:「你不知道他有多難勸,在學校里還好,一熄燈斷網就去休息,放假了就無法無天了,常常顛倒日夜地畫畫,連那畫板都被用得壽終正寢了……」

    阮景想開口糾正「是摔壞的」,又覺得當務之急是把這隻霉鸚鵡一巴掌拍出去,但礙於板子的買主在面前,只能繼續裝聾作啞,心裡逐漸生無可戀。

    秦西訣聞言終於有了表情,他皺了皺眉,一言不發地看著阮景。

    似是檢查鼻腔。

    但這凝視太過專注仔細,阮景放在身側的手微微一顫,差點沒繃住面無表情,好在那道視線適時收起——秦西訣轉身去拿藥了。

    診室的安靜持續了幾秒,秦西訣轉身把一袋藥遞給阮景。

    「大部分原因是上火和作息不規律,少吃辛辣乾燥的食物,多吃蔬菜多喝水。晚上超過十二點還不想睡,去翻一翻歷年來熬夜猝死的新聞案例。」

    阮景:「……」

    這人都是這麼看病的嗎,他不禁有些懷疑這家診所的生意。

    但話不好得多說,畢竟兩人也不是能尋常敘舊的關係,只能硬著頭皮接過藥,想開口才發現嗓子有些沙啞,忙咳了咳:「……多謝。」

    秦西訣整理著桌子,只是點了點頭。

    陌生得如同尋常問診一樣。

    這場看病算是走完了全程。

    有些度秒如年。

    儘管毫無可能性,阮景還是幻想過很多次與秦西訣重逢的場景。

    分別時沒來得及好好道別的話,在多少個日日夜夜醞釀得最完美也最妥帖。

    只是沒想到幻想會成真。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該拿什麼情緒面對,就在對方更甚從前的冷淡疏離里偃旗息鼓了。

    直到離開診所很遠,阮景都沒有勇氣回頭再看一眼。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林白用手肘推了推他,神色糾結:「景啊,高考完到現在,你兩真的就沒再聯繫過了嗎?今天好不容易見到了,怎麼也不說說話……」

    阮景鼻子裡塞著棉球,衣服上的血漬還沒幹透,汗水把頭髮浸得微亂,還頂著兩個黑眼圈,常掛在嘴角的笑意沒有了,整個人顯得又頹又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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