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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1:25:09 作者: 桂花鐵皮盒
他小時候和莫冬住在同一個小區的同一個單元樓。莫冬住在五樓,他住在四樓。
剛和父母搬進來的那個晚上,他就聽到樓上的動靜很大,乒桌球乓,有人拿著鍋盆之類的東西到處砸著地板,咒罵聲尖叫聲吵了一晚上也不消停。
於是陳父上樓和那戶人家溝通,陳越站在自家門口,好奇地探頭聽著樓上的談話聲。
聽聲音,樓上出來的應該是一位說話粗聲粗氣中年男人,氣勢囂張,開口就是一串不堪入耳的髒話,陳父冷靜地跟他交涉了好一會,最後接通了警察的電話,那個男人才罵罵咧咧地甩上了門,終於安靜了許多。
陳越看著爸爸從樓梯下來時已是一臉的疲憊,陳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回去睡覺。
陳越點了點頭,正準備關上門時,突然樓上的門被人粗魯地打開,緊接著又是剛才那個男人的聲音。
「狗雜子!」
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咚咚咚咚,似乎滾下了樓梯,夾雜著痛苦的悶哼聲。
樓梯間的聲控燈都亮了。
陳越借著昏黃暗淡的光,看到上方階梯上蜷縮著一團黑糊糊的影子。
小陳越大著膽子偷偷地上前兩步,那個黑影微微動了動,他看清了那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背對著他躺在水泥地上,剛被人從樓梯上踹滾下來還沒緩過氣,聽得到他微微發顫的凌亂呼吸聲。
「喂,你……」陳越鎮定地開口,你怎麼了這句話還沒說出來,那少年轉過身,緩緩地把埋在臂彎里的臉露出一小半,一雙漆黑冷漠的眼靜靜地盯著他。
就像一隻小獸警覺地審視著來人的動機。
陳越被他陰測測的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神嚇到了,忙退後一步,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好,再再見。」說完逃也似的竄回了家,「啪」的一聲迅速關上門。
後來陳越每次出門的時候都要緊緊拉著媽媽的手,惴惴不安地東張西望,生怕再遇見那個眉宇陰冷的古怪少年。
過了段日子,除了樓上偶爾傳來砸門聲和吵架聲,那個少年似乎都沒有出現。
陳越於是放下心來,常一個人跑出去和同小區的孩子一起玩。他個子比同齡人高出一截,性格又開朗,很快就在那群孩子裡混成了個小老大。
小區旁邊有一塊空地,沒有雜草,只有一個小沙丘,他們在那個地方玩滾珠玩沙子打陀螺,嘻嘻哈哈瘋到滿身泥巴,直到太陽落山才各自叼著一根五毛錢的冰棍意猶未盡地回家。
第4章
陳越有次玩遊戲時跑得太快,沒留神腳下有個小土坑,崴住了腳,整個人往地上撲去,摔得腳都脫了臼。
於是有好長一段日子他都只能搬一張小板凳坐在榕樹下,在一旁悶悶不樂地瞧著別人玩。放肆囂張的笑聲陣陣傳來,像把小爪子撓得他煩躁不已。
他明明就坐在旁邊,但那群以前都圍著他轉的小孩此刻沉浸在玩鬧的樂趣中,連個眼神都懶得施捨給他。
他就像個局外人一樣,落寞地被小團體隔離開來。
正值盛夏,躁日凌空,鳥蟬聲鋪天蓋地。
小陳越拿了根棍子在地上亂塗亂畫,很快地上密密麻麻都是些心煩意亂的線條。
他扔開小樹枝,以前不怎麼留意,現在他才發現那些鳥兒嘰嘰喳喳地吵死了。
就地尋了塊小石頭,他隨意瞄了瞄,胳膊使力,掄了個小半圈,石頭嗖地離手,在半空劃了個弧線。驚動了鳥,紛紛散開,於是便投了個空,拐進附近的陽台。好巧不巧那裡不知什麼時候蹲著個人,猝不及防被石頭砸到了頭。
陳越一驚,心知闖禍了,立刻惶惶不安地連連高聲道歉。
那人頓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
陳越看見那件一閃而過的黑色短袖,突然想起來那晚的少年。他數了數樓層,正好是他家對上的一層,五樓。
剛才撿的石頭是帶著些尖銳的稜角的,很容易劃傷人,他越想越不安,等捱到那群小孩都回家後,他才拄著拐棍兒一階一階地走回家取了些藥膏,接著爬到五樓。
他剛靠近五樓的樓梯間就聞到一股難聞的發酵味。
那層有兩戶人家。
左邊那扇門前乾乾淨淨,還鋪了一張寫著出入平安的地毯。門前還整整齊齊貼了喜慶的紅對聯,一派平凡溫馨的氣息。
陳越下意識覺得那個穿著黑衣服的少年不會住在這樣的家裡,他轉頭看向另一邊,惡臭撲鼻而來。
猩紅的油漆被人憤怒地潑到門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刺目的痕跡。門旁凌亂堆著暗綠色的髒酒瓶,也不知在這裡放了多久,一隻蟑螂從瓶口爬出來,倉皇地從陳越腳邊溜了過去。
陳越站了好一會兒,還是鼓起勇氣敲了敲門,緊張地抓著自己的衣角等人應門。他沒見過這戶人家的男主人,但是那天男人粗獷野蠻的聲音還是令他發怵。
半晌,他終於聽見裡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馬上屏住呼吸。
那腳步聲在門口停下,裡頭的人似乎在通過貓眼看外面的情況,確認過後,才小心謹慎地把門開了一條小縫,一個沙啞冷靜的聲音從門縫裡傳來。
「找誰。」
陳越認出了不是那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懸著的心立刻放了下來,忙舉了舉手裡的東西,說:「你你好,我我剛才不小心把石頭扔到你家的陽台,砸到了人。對不起對不起,我帶了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