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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0:45:28 作者: 槎與瓜
他早有預料,語氣也沒多少驚訝:「王可憶來了?」
德安點頭,看到陛下捏著眉心,語氣卻並無不耐:「讓她進來吧。」
他今天著急離開,就是因為實在是疼痛難忍,怕待在那裡讓王可憶生疑。
但有些事終究要說清的。
德安正想離開,又聽到陛下吩咐:「讓宮人準備些清潤滋補的湯藥,等會兒快些送進來。」
德安眼珠子一轉,當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皇后娘娘這火急火燎趕過來,本就是抱恙不適的人,陛下定然是心疼了。
德安愈加明白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前些日子,聽說陛下為娘娘忤逆太皇太后他還存幾分疑慮——也跟著外頭那些人猜測,陛下只是拿孫瑜歌來敲打孫家。
今日看來……陛下恐怕是真的在乎這位皇后。
「娘娘請。」德安話一出口,就見王可憶急匆匆跑進去沒有半分拘禮,也能看出她對陛下的在意。
德安也是宮裡的老人,看王可憶這一舉一動,再聯想她平日裡對陛下的態度。
或許也是一對帝後佳話,只是這宮裡當真能有一輩子不變心的君王嗎?
德安吩咐人去準備湯藥,也不再多花心思想這些個事。主子的事情,終究不是他一個奴才該去多考慮的。
王可憶進紫宸殿時,果然看到姜贄坐在桌前,他仍像往日般在執筆批奏摺。
燭火突然被窗外吹進的晚風吹得抖動,王可憶見姜贄拉她坐下,恰巧宮人進來送湯藥,他道:「喝吧。」
王可憶接過湯碗,用勺子攪動著,白瓷輕碰碗沿發出的聲音,在遼闊寂寥的殿裡愈發明顯,也敲打在兩人心上。
她抬眼看姜贄,他還是如往日般沉穩,看不出什麼擔憂的情緒。
可她假意想把碗放下時,他卻眉心微動,因為太不明顯太過輕微,若不是她此刻存著故意試探的心,也是斷然看不出姜贄這一點不同的。
不逗他了。
她將藥一點點喝淨,想來這藥應當是滋補的,喝下去也不大苦,甚至還難得讓人喉間滿是甘甜。
王可憶這次放下碗,姜贄終於沒有再為著碗藥有過多情緒。姜贄也就這點度量,不就是喝個藥,他卻總是弄得跟個什麼一樣重視。
王可憶原本有很多話想說,可她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後她拿出那塊沾血的手帕:「姜贄,這血是我剛才吐的,可是我不疼,一點也不疼。」
她盯著對方總是波瀾不驚的眼睛,就這樣等姜贄給她一個解釋。
剛才窗外的風突然變得更大,將桌上的奏摺都吹得紛飛。王可憶轉身去關窗,卻在窗戶合上的剎那,聽到身後的姜贄的聲音:「王可憶,我疼。」
姜贄並不想讓王可憶知道他們共感的事情,同樣這個世界也不讓他說。
在王可憶進殿前,他嘗試了好幾個說法都沒能說出口,最後他發現只有這句話可以說。
窗戶被合上,那古怪的風卻還在拍打窗欞,叫囂著,似乎不僅是要捲走奏摺。
王可憶盯著姜贄蒼白的臉,他似乎想笑,雖然手還捂著胸口,卻還是拼盡全力想對她笑。
只是笑得太勉強,王可憶並沒有被笑容安慰到。
她回想姜贄之前的種種行為,懸崖之下的那次也是這樣,姜贄也對她這般笑得勉強,甚至那次他是真的傷筋動骨……
傷?
王可憶終於意識到,懸崖那次不僅是姜贄受了重傷,她事後也病了許久。
她一次次強調自己沒有病,她也確認沒有哪裡不舒服,但和這次一樣,大夫診出來的結果永遠是她有病。
懸崖那一夜,是姜贄冷得嘴唇發白,發高熱,可第二日卻是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暈倒。
她不疼,也不冷,或者說只要對她不好的那些感覺,她都沒有。
不會有寒刺骨,也不會有燒的迷糊的頭昏,更別提別的疼痛。
姜贄會疼,她不會。
王可憶拔下簪子,乾脆利落扎進左手小臂,甚至姜贄都來不及阻止。血從傷口處流下,但她並沒有多疼,姜贄卻立馬用右手捂住左手小臂。
他在提醒她。
王可憶知道姜贄不是兜圈子的人,他為什麼要繞來繞去,就是不肯直說。
王可憶:「不能說嗎?」
姜贄點頭,喚宮女拿來包紮的東西,替王可憶處理傷口。
姜贄低頭仔細地為她擦拭傷口,囑咐她:「別傷你自己。」
王可憶聽到他這話,眼淚忽然掉下來。
姜贄也立即察覺到,立刻替她拂去眼淚,「別難過。」
王可憶問:「這你也知道?」
姜贄默然點頭。
難怪姜贄總是那般懂她,原來除了痛感,喜怒哀樂他們也都是共通的。
王可憶用力抹掉她不受控制的眼淚,質問:「為什麼不告訴我?」
「不是多大的事。」姜贄還是嘴硬道。
是啊,一點都不大。
你這些日子都疼得話都不說,還是一個字都不提。
王可憶想生氣,可一想到她此時本就身體不好,若是再真的生氣,怕是姜贄會更難受。
「姜贄,你是不是有病?」王可憶努力平靜而小聲的說出這句話。
姜贄:「你沒事就好。」
大概是怕她不信,姜贄攬她入懷,撲面而來的是令人心安的龍涎香:「王可憶,不疼,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