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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0:43:01 作者: 不溯生
這倒讓菡羞不明所以。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不。」
她隔了會定定瞧何四:「自古的帝王有幾個不是野心勃勃的。
有運氣之子,有努力者。不過我認為能當上皇帝便已經運氣加身了。你覺得你想要的太多是在你失意的前提下。可能你要的本來就不多呢?
家庭美滿,權財在手,一世一雙人。世人所求的不就是這些嗎?尤其是女子。
只不過底線的高低不同,多數人達不到,或者必須取捨。正因這些東西的存在,人才會流通。人有欲望,沒錯。
我會圍著他,只不過是因為他身上有我的欲望所在。人失意時便愛自省,其實這是沒有道理的。若成功了,誰還會去想這個?至多憶苦思甜,當個調味。」
何四面露深色,菡羞理所當然道:
「成功者會想法設法壓制妄圖成功的人,是以不成者才是大多數。可是昭陽公主和大多數人並不完全一致。她求權之舉下存著濟世之心。她似乎更想為民。她想整頓世風,更改舊俗。她像萬千赤子,但又比赤子更超前。她被詬病牝雞司晨,她不是現今百姓心中的明君,只是個無奈選擇。」
緊接著,她又對何四笑,說出一句叫她震驚的話:
「聞衍璋和普羅大眾又更不相同了。他偏激,瘋狂,他想以一人之力摧毀當今塵世,但又留一手,讓百姓得以喘息。
他是為民愛民嗎?我一直覺得——」
菡羞笑得很歡:
「不是。他是個疾世憤俗心智扭曲,得不到所妄而耿耿於懷的稚童。」
不僅如此,還是個大傻逼。
從未想到陸菡羞嘴中能吐露這些,何四背脊發涼:
「你這樣說他便不怕?」
菡羞坦然:「為什麼要怕?這不是有目共睹的嗎?」
何四滯了。她頓了會,莫名有些不舒心:
「你這樣誇讚昭陽公主。可她算是你的敵對,又是那人的世仇。
陸菡羞,你就如此心寬麼?」
「她不是我的敵對。」
菡羞的笑淡了下來,認真的不容反駁:
「她從不是我的敵對。她根本就看不上聞衍璋,這能算什麼敵對?未免太一廂情願。
至於世仇,那是他的事了。我和他在一起,可也沒有規定和他在一起就要事無巨細地同仇敵愾啊。」
說句不負責的,她刷完一百好感度就要跑路。幫著聞衍璋對付戚雲月?
真不至於。
何況聞衍璋,她不經意勾唇。
他絕不可能要求她做這破事。
何四無言以對。好會,疑惑道:
「你當真喜愛他麼?」
菡羞尬,心知何四的觀念里一時半會難以消化這些,也不強求:
「喜歡的吧。每個人的喜歡或許都不一樣呢。」
何四沉默。
日頭曬,也到時候去迂迴一下,明日再戰。菡羞有點累,跑去和順兒麒兒打了招呼,回頭又道:
「謝謝你幫我姐姐。她也是個很執拗的人。」
何四不語,菡羞本想翻點錢給她,剛把手伸進袖子又頓住。對何四道:
「農舍重新開張,還得麻煩你們來幫我忙。聽說你做事可好了,以後都要仰仗你呢。」
何四這才微微一笑:「好。」
菡羞便要走人,驀地,何四在身後叫住她:
「菡羞。」
菡羞回首,那少婦的面色被樹蔭擋著,不十分真切。嗓音卻格外柔緩:
「我會幫你勸服大姑娘的。」
「那,多謝。」
少女愣了下爽朗一笑,轉頭踏上靠近的馬車。
待走遠了。何四兩手才絞緊,指甲嵌進肉里,刺幾顆血滴。
太守府。燒了傳來的信箋,聞衍璋半撐著頭,嗤了又嗤。幽靜的書房裡獨這聲音徘徊。
新調來的影衛不敢看他,回憶著一筆一划記下的那些話,只敢感慨這位夫人實乃吃了熊心豹子膽,竟將自家夫婿貶低地一無是處。
一雙眼不敢亂瞟,生怕步那些前人後塵,被磨成一灘肉泥。
好在自始至終這位並未勃然大怒,還允他毫髮無損地出門繼續任務。
唔,看來很是縱容夫人呢。
正巧,門一動。影衛縮頭。
菡羞跨過門檻順手擦把汗。心裡記掛著事,四處亂逛。
照著陸菡枂的話問不大切實。但到底如何打破僵局…愁死了。
雖然不是自己真正的親人,但既然替代了原身,好說歹說不能撂太多爛攤子。
走著走著,一抬頭,她恍惚。
陡發現這裡正好能看見一扇窗,窗里一個身形寬長樂許多的俊美男子正伏案揮筆。他比玉還白,半露的手腕精緻不失男人的厚實。
山嵐色的襴衫寬敞,玉絛也未扣。最簡樸的文人樣式。他坐在那,沉靜地是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但又瓢了幾片落葉。有了活氣。
書寫時微蹙著眉尖,下顎的線條比平常見到的更利落繃直。她正好看清他那顆鮮艷的紅痣。
濃墨重彩,恰到好處。偶人生魂,盲龍點睛。
…居然走到聞衍璋書房了。
她泄氣。想回去,那人卻已經起身,朝她冷眼看來。
見是菡羞,少年眉梢軟了戾氣。
「如何。」他問。
菡羞一瞬忘了和聞衍璋商討何四的存在,低頭看腳尖:「…要不緩緩,我姐姐太怕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