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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0:43:01 作者: 不溯生
不顧攀兒的阻攔,聞斐然一腳踩碎藥瓶,拖著被咬的血淋淋的腿,狠推開不住搓手的小廝雲瑞上了馬車。
雲瑞低頭哈腰合上門,吐吐舌。
公子這是真發大火了。他跳上車,愁眉苦臉地揮馬鞭,不妨一回頭。見圓嘟嘟的攀兒一雙眼還盯著他。
漫是不安。
雲瑞本也不喜歡陸二,不過不討厭她這個婢女。見她擔驚受怕,難得起了惻隱之心,抬手招她。
攀兒一愣,受寵若驚上去,雲瑞清秀的臉壓下來,低著聲道:
「你家這位啊,忒不上道了。哪有光天化日之下同兩個男子拉扯來去的。我家公子君子風度,隱忍不發。換作暴烈些的上去便打,抖落地人盡皆知。」
攀兒圓臉立即一顫,雲瑞又咳一聲,冷臉:
「可要她想好了,天底下有二女共事一夫,可沒有二男共事一妻。我們公子這樣的便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見。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她算什麼東西?
這京里美人多如牛毛,沒見誰同她那樣眼高手低不識分寸。且好好想想,以後如何同我們公子賠罪。若是不把今日這事理清楚,哼,莫怪什麼流言蜚語興起。」
說罷直身,頭也不回駕車去了。徒留攀兒在原地不知所措。
車裡隱隱透出人聲:「去李府。」
攀兒剎那間想衝上去攔車,去李府做什麼?!
莫不是同大姑爺,大小姐告狀?!
她急得跳腳,思來想後還是衝去城隍廟裡要拉人,未想那廟門自行開了。旁若無事的聞衍璋攬著雙眼緊閉面色蒼白的菡羞,不容反駁道:
「牽車來。」
*
李府,陸菡枂摸著微微凸起的肚子,面色不大好。
自診出懷孕三月,家中所有事務都暫時交還給婆婆。
李家家風好,斷是沒有什麼欺壓之事發生。
她樂得自在。往常也懶洋洋的,平和地很。沒想,今日莫名心頭髮空。
外出買了新鮮糕點回來的李霽聽了,疾步進門,小孕婦正坐在軟榻上淚瑩瑩地瞧他:
「相公,我心裡針刺似的難受。總覺得有事不好。」
李霽寵溺一刮她鼻尖:
「莫胡思亂想。你前幾日吐多了,自然難受。」
陸菡枂抱著他不吭聲,李霽便好脾氣地由她揪自己手背上的肉。一邊念書給她聽。哄地她破涕為笑。
陸菡枂癟嘴:「我往日也不矯情的。可聽得公爹這些日子分析朝堂風雲,總覺得不妙。我妹妹還沒嫁人呢,我爹又是個愣頭青性子,磨不圓。如今半點實權都沒有了。我們家岌岌可危。」
「如此,岳父為人不錯,總不至於出事。你也莫要想太多,我等都是些小人物,便等皇宮裡的那幾位斗完了再說。」李霽輕拍她脊背,想起一樁事:
「對了,阿枂,你不是要我幫著相看妹婿麼?」
陸菡枂昂頭,眼睛一亮:「怎的,有人選了?」
李霽笑:「算不得什麼人選。你也知道菡羞找人家難,看了幾家,只怕委屈她。」
他一五一十說道了那些人家的實情,陸菡枂臉便垮了。最後還是李霽取出一隻摺扇贈她:
「各人有各命,不可替他人思慮過甚。上回你說那墨竹圖好看,我今日去慶雲書齋,正巧就碰見這墨竹圖的主人。」
玉骨扇緩緩攤開,上頭一片青竹紛紛揚揚,橫枝百態,栩栩如生。竟能透過畫聞嗅到竹的清香。
陸菡枂呼吸一窒,摸著扇面,慢慢挪到唯一一隻白團上。
「這是什麼?」
李霽探臉,沉吟:「唔,我當時也不曾留意。許是只白狸奴?又或是山中野狐?」
陸菡枂彎眸:「你那位同窗,素未謀面,可也瞧得出文采斐然。呀,倒是不對了。文斐然公子已有,給這林公子取個什麼雅名好呢?」
她這會倒不再悲傷春秋了。心神全叫這扇面勾幹淨。妻子喜歡,李霽自然高興。不過見她如此欣賞有些吃味,笑話她:
「琅之此人啊,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最喜好山野自然。尋常我們戲稱他作霸山居士。這春竹賀茂圖是他前日在山中畫下。浸潤天然之氣,不染塵垢。
倒是阿枂,頓頓不可無魚無肉,怕是玷了這扇面。」
陸菡枂扯他一把,嬌嗔地很。二人說笑一會,她嘆息:
「我們大婚他便不在,以後也不來登門了?雖是落榜,可也查清了是背後有人頂替。他當真只當一個散人了?我還指望你朝中有人幫襯幫襯呢。」
李霽凝神,面露可惜:
「琅之是江南沒落簪纓世家出身,本就沒有根底,於龍騰虎躍的京城只算得上一介寒門。我也盼著他重新振作,只是個人排解苦悶的法子不同。且讓他再緩緩。如今我有文兄相伴,並不孤單。」
要說林嘉昱啊,只一句:「天不遂人願。」
可謂是命運弄人,這樣純粹真摯,才高八斗之人得不到重用,是朝野的損失。
昔年遊歷江南求學,二人雪天對飲,一杯茶盡作一首詩。琅之的才華好比不盡天河,隨口便叫人拍案叫絕。
那是何等意氣風發。偏他為人也如化雨春風,從不自傲,反謙和至極。
稱一聲玉芝仙草下凡,文曲星君轉世也不為過。
李霽有文人清高,卻打心底敬佩真才實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