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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20:20:07 作者: 天良永動機
牆上的掛鍾顯示七點半,池君韜踏進病房,穆煦正在一個筆記本上寫著什麼,池琰靠著枕頭閉目養神。
「爺爺。」 池君韜說,「你感覺怎麼樣?」
「沒什麼感覺。」 池琰閉著眼睛說,「我和小穆聊得不錯。」
池君韜低頭找了個小板凳坐在穆煦身旁,小聲說:「辛苦你了。」
穆煦蓋上筆帽,將筆夾在本子的封皮上,把本子放在一旁,他看向池君韜:「今天忙嗎?」
「忙。」 池君韜歪頭,靠在對方肩上,「上班好累。」
穆煦扶住池君韜的腰,他說:「斯賓塞這邊的工作,我逐漸轉交給明月,你不用操心池老先生沒人照顧。」
「不用麻煩你,我可以請護工。」 池君韜說。
「他只剩下一個月了。」 穆煦說。
「我是快死了,但還沒死。」 池琰說,「考慮一下老頭子的意見。」
自踏進病房,池君韜繃住情緒反覆告訴自己,不要顯露出脆弱的情緒。池琰是他的靠山,某種意義上說,池琰就是池家,他不敢想像池家日後沒有池琰的樣子。
池琰對共和國的貢獻卓著,即便脫離政界三十餘年,他的名字仍然是許多人心中的豐碑。他像一柄定海神針,有他在,池家便不可能沒落,他是小輩們堅實的後盾。
池君韜望著池琰,雖然他對池琰的離開早有心理預期,但當下卻接受不了殘酷的現實——池琰僅剩下一個月的生命期限。
「爺爺。」 池君韜說,他喉結上下滾動,「我不知道以後沒有你,我怎麼辦。」
「你會想到辦法的。」 池琰伸手,握住孫子的手掌,「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沒有人告訴我怎麼做、以後的路怎麼走,我不也走到現在了嗎。」
「我擔心華金不像你想的那樣發展。」 池君韜說,「我看不到您那麼遠,我不知道我的決策是否正確。」
池琰笑著說:「商業不是做題,沒有正確或者錯誤的答案。而且,華金未來發展成什麼樣,是你的想法。重要的是你想要它變成什麼,以及你怎麼做能實現目標,這是你的工作。」
「小韜,我活了八十四年,是時候休息了。」 池琰說,「這段時間,我總夢到你奶奶,她怪我給你們的壓力太大,我想她說得對。」 他移動手臂,把池君韜的手交到穆煦手裡,「年輕人,做橡樹和松柏,相互扶持,各成一份事業。」
第95章 你閉嘴
針對池琰的骨癌治療並不順利,經過一次放療,池琰說什麼也不願意進行第二次放療。
針對池琰的骨癌治療並不順利,經過一次放療,池琰說什麼也不願意進行第二次放療。
穆煦站在病床旁,問:「您想做什麼?」
「我想去花園。」 池琰說,「早晨起來,我看到一隻喜鵲站在枝頭吃柿子。」
「放療之後去。」 穆煦說。
「不,我要現在去。」 池琰說,「放什麼療,我活一個月就夠了。」
「放療能讓您活兩個月甚至更多。」 穆煦說。
「然後看著你在我面前多晃悠兩個月嗎,不。」 池琰擺手,「我要回家。」
穆煦拗不過倔老頭,他走出病房找到主治醫師,詢問保守治療的具體操作方式。
「一般到這個年紀,我們建議中藥調理。」 醫生說,「但不建議居家。」
「好的。」 穆煦點頭,「我帶老爺子下樓散散心。」
「醫院裡有臨終關懷團隊。」 醫生說,「您需要這項服務嗎?」
穆煦想了想,說:「需要,謝謝。」
華金大廈二十六層,池君韜結束一個漫長的視頻會議,癱坐在工位上,右臂搭著扶手,無精打采地捏捏鼻樑,長嘆一口氣。
「辛苦辛苦。」 坐在池君韜工位旁邊的同事湯永鵬湊過來,好奇地問,「聊得怎麼樣?」
「僵持不下。」 池君韜說,他拖長聲音,「還有長——長——的一段路要走啊。」
「可不是。」 湯永鵬說,他看向池君韜手上的粉鑽,問,「你結婚了?」
池君韜調直座椅,慢悠悠地轉一轉手上的戒指,聲音含笑:「好看嗎?」
「一看就挺貴的。」 湯永鵬說。
池君韜意味不明地說:「賠罪的小玩意兒,貴就對了。」 他的語調不凶,甚至偏向平淡,但傳達出十成十的震懾,湯永鵬迅速掐滅好奇心,低頭老老實實研究自己的材料。
池君韜拿起電腦,走到總裁辦公室門口,敲響門板。
「進。」 陳平徹說。
穆煦推著輪椅走在醫院花園的小徑中,池琰坐在輪椅上,雙手撐著扶手,乾瘦的身體在輪椅中左搖右晃。穆煦停下步伐,將搭在手臂的毛毯抖開,蓋到池琰的膝蓋上。
「我不冷。」 池琰說,「這條路太顛了。」
「您非要走鵝卵石小路,顛簸是您自找的。」 穆煦說。
「你這是對待死人的態度嗎?」 池琰說。
瞧池琰一口一個死人的模樣,穆煦覺得給他加上臨終關懷服務純屬多此一舉,他說:「您還沒死。」 他又把兩個小枕頭放在池琰的身體兩側,將老人夾在中間。
池琰說:「我年輕的時候有一米八二。」 語氣透出幾分沮喪,如今的他恐怕連一米七五都不剩。
「你要一米八做什麼?」 穆煦說,「指望路上某個絕症老太太看上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