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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59:56 作者: 華飛白
    「你們誰願意過繼?」

    「我願意!!」兩個孩子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道,眼睛亮閃閃的。

    聽了對方的熱烈響應後,方才還兄友弟恭的兩人意識到他們已經成為了對手,無不立即露出了嫌棄之色。一個道:「叔父最喜歡的便是我,當然應該由我過繼。」另一個道:「胡說,叔父最喜歡的是我!!以前他幾乎每天都抱著我四處遊玩!!」

    「你讀書不上進,練武也經常躲懶,叔父才看不上你呢。」

    「你第一次上戰場還不是嚇得哭了一場?我一定要告訴叔父!!」

    「哼,你需要改的缺陷實在太多,我都不忍心數了。」

    「你是數不出來!需要我將你的缺陷數出來聽聽麼?」

    不過片刻之間,兩個孩子便鬥成了烏眼雞,圍繞著誰過繼給叔父這個「關鍵問題」展開唇槍舌劍。作為父親,李欣也不幸地數度被波及。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格外複雜。

    於是,嗣濮王殿下忍無可忍地宣布道:「夠了,你們二人都不合適。」

    兩個孩子頓時愣住了,禁不住哽咽起來:「阿爺騙我們……居然騙我們……」

    在祖先面前爭吵實在是不成體統,嗣濮王殿下遂將二人拎出了祠堂:「將你們過繼給叔父,是為了孝順他,不是為了給他找罪受。罷了罷了,你們該習字的去習字,該練武的去練武,不許躲懶!!」

    兩個小傢伙只覺得眼前一黑,不由得嗚哇一聲,哭聲震天。

    嗣濮王殿下則暗自決定,絕不會將此事過程透露給任何人,包括愛妻周氏在內。

    第355章 番外三 註定的命運

    【一】

    景雲十四年,濮王李泰病逝。

    聖人聞訊,立即駕臨濮王府,作為晚輩恭恭敬敬地上香,並親自給他定下諡號為「靖」。觀濮王一生,也足可配得上這個美諡了。畢竟,柔德安眾曰靖,恭己鮮言曰靖,寬樂令終曰靖——前二者固然與他無關,「寬樂令終」四字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見兩位阿姊正溫言寬慰濮王妃閻氏、嗣濮王妃周氏,聖人遂來到堂兄魏王李徽身邊,低聲道:「阿兄,節哀。」看起來堂兄並未涕淚交加,但微紅的雙目與略有些茫然的視線,足可證明他正沉浸在悲痛之中。

    「陛下。」許是因方才哭泣過之故,李徽的聲音有些低啞,「臣父去世,臣須得為父守孝三年,陛下儘早作打算罷。」

    「朕想讓阿兄奪情。」聖人覷著兄長憔悴的神色,聲音越來越小,「但朕也知道,阿兄必定不願意。尚書省還有秦姑父在,阿兄盡可放心。待到孝期之後,回來繼續當朕的宰相。」

    「陛下,臣想說的是——」李徽注視著眼前的少年君王,「陛下該親政了。」雖然皇帝陛下的年紀不過十七歲,但論見識與手段,已經足夠獨立處置政務了。其實,他心中也早有歸政之意。前些時日,趁著李泰身體尚可,他安排了父親與越王李衡一起,替皇帝陛下提前舉行了冠禮。至此,宗室的態度已經十分明顯:已經娶妻加冠的聖人,足以親政。

    聖人垂眸:「就算朕親政,也需要阿兄阿姊幫朕。」

    「不,這天下是陛下的,我們早便該退下了。」李徽輕聲道,「放心,陛下。就算是沒了我們,陛下也照樣能夠處置妥當。」畢竟,這孩子十四年來每日都隨著三師以及他們學習,從來沒有任何懈怠之處。該學的,不該學的,他都無所不知。而在他們之外,也不知還有什麼人教了他,他們亦無心計較。

    聖人倏然覺得眼中有些酸澀,忍不住又問:「王先生也要退隱麼?」

    「他與我同進同退。」李徽道,「不過,稍遲些時日倒是無妨。」

    御駕離開時,聖人禁不住再次回首,便見他的中書令王子獻一身斬衰,跪在了堂兄之側。看上去,他們便仿佛如同一對真正的夫婦一般,一起為長輩披麻戴孝。其實他早已知道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雖然沒有任何人明言過,他們在他跟前也從未有過親近的舉止,但他卻敏銳地察覺了其中隱藏的異樣,心中也從震驚失望,漸漸歸於平靜。

    年輕的皇帝陛下並非不曾想過,自己的朝廷看上去已經成了阿兄與王先生的。尚書省、中書省自成一體——便是阿姊把持的門下省,也從來不會駁回他們所擬的各種政令。這些年來,朝廷施政前所未有的順暢,沒有黨派爭奪,更沒有刻意的傾軋為難。國庫豐足,百姓安居樂業,就連他也過得十分愜意,私庫中堆滿了來自天南海北的珍奇寶物。

    他始終承認,兄姊們的朝廷,勝過了阿爺時甚至於祖父後期的朝廷。可是,偶爾又不免會想著——就算再好的朝廷又如何?終究不是他的。

    他心中充滿了複雜與矛盾。既因為了解兄姊們的性情,知道他們絕非擅權之輩,故而很安心地等著他們的安排;同時也因為皇帝的天性之故,總是期望親政的日子來得早些,更早些,期望自己一言九鼎的時刻來得早些,更早些。

    可如今,見他們居然退得如此乾脆利落,他又不免有些失落悵然。

    以他對兄長與王先生的了解,倘若他們退了,便絕不會僅僅只停留在長安。大約,日後連想見一見他們也會變得很難罷。

    【二】

    將濮靖王陪葬昭陵之後,嗣濮王李欣繼承了濮王爵位,開始守孝並閉門謝客。李徽亦然,索性與王子獻搬到了濮王府西路居住,一如許多年前那般。一家人生活在同一座府邸當中,本便濃厚的感情亦是更增添了幾分溫暖。悲傷與痛苦亦在彼此的陪伴下漸漸褪去,眾人終於回到了應有的生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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