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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44:59 作者: 四方格
說完,他拔腿就往門口走。手才一扶住門框,就聽徐修遠說:「你還沒回答我,他對你好不好。」
「我回答過,」平秋硬聲道,「和你沒有關係。」
「但是我想知道。」
「好,很好,我們志同道合,非常聊得來。他教鋼琴,對學生很嚴厲,但也很寬容。他脾氣很好,聽說我對音樂一竅不通,還願意耐心教我。我從小沒有碰過任何樂器,別說口風琴,我都只是聽過,」平秋猛地轉過身,直直對向徐修遠凝在他後背的目光。
他喉頭一哽,停頓將近兩秒鐘才繼續道:「你和我不一樣,你有一個可以給你想要的任何東西的家庭,你父母需要你,你的同學朋友需要你,只要你想,你可以有很多不同的選擇。那你為什麽要纏著我?捉弄我會讓你覺得很快樂嗎,還是說看我被你耍得團團轉會讓你很有成就感?我不想玩了,你聽懂沒有,我一點都不想玩!」
說話間,平秋視野朦朧,只依稀判斷好像有道虛影在靠近。跟著他的肩膀被握住了,徐修遠扣得他很緊,平秋被他摟抱得接近窒息,於是發瘋掙紮起來,兩手交替打在他頸間或臉邊,但徐修遠沒有鬆手。
「鬆開!你別碰我!」平秋大聲地哭叫著,「鬆開,鬆開!」
然而徐修遠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把平秋抱得越發的緊。他一手環過平秋後肩,另一手則圍在平秋後腰,上下的桎梏讓平秋仿佛被徹底圍困在他懷裡。
平秋抗拒他的擁抱,不停地掙扎推搡,甚至用腳去踢去踹,卯足了勁地想要脫開徐修遠的控制。但徐修遠就像被釘在原地,他不說話,更不鬆手,任憑平秋以任何方式抗拒。
終於,等到平秋力氣耗盡,他再沒有能力掙扎,便放鬆了手腳,任憑徐修遠把他緊摟,他們姿勢古怪地相擁。
平秋固執地不肯靠近徐修遠,於是往後仰著腦袋,喃喃著:「我是真的恨你。」
「我知道。」徐修遠說。
「你為什麽總是要給我惹麻煩?……你能不能別再耍我了?」
「我沒有耍你。」
「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很累,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
「我不想見你,真的不想再看見你,你可不可以放過我?」
「我想你好,你是知道的。」
「但是你一直在害我,」平秋啜泣著,「你回去吧,修遠,和你媽媽好好說說話,她很愛你,一定會原諒你的。現在時間還不晚,你是有機會的。回去吧,徐修遠。」
「別推開我,」徐修遠將臉埋進平秋頸間,「求你。」
「我不想你變成我這樣,你懂不懂?」
「我知道。」
徐修遠知道什麽,徐修遠什麽都知道。他知道平秋的心愿,知道平秋的在意,知道他口是心非,更知道他會在這時候悄悄抓住他的衣角,嘴裡說的「快走」是求他別走。
平秋心口不一地需要著他,這種需要或許在他們彼此還小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可循之跡——比起喜歡或愛,平秋對徐瑞陽感情也許還有一些微妙的羨慕和嫉妒。他可能是嫉妒徐瑞陽有一雙寵愛他的父母,可能是嫉妒徐瑞陽有一個能夠陪伴他長大的兄弟姐妹。
甚至在發現徐修遠遠比依賴親哥哥徐瑞陽更依賴自己的時候,這種感覺就像在別人的優勢上打敗別人,平秋心裡會產生一絲難以形容的快意。他感激徐修遠這一份獨一無二並堅定不移的選擇,以至於他更想加倍地奉還,乃至到了縱容溺愛這個弟弟的地步,因此從最開始他就沒有過多地抗拒徐修遠的接近,好像這是一種獎勵,更像一種感恩。
也許事情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出錯的。
與此同時,平秋對徐修遠乃至整個徐家的感激,導致徐修遠對他生出一種奇怪的早熟的愛意,他期待平秋能夠像自己選擇他那樣地選擇自己。自此,所有關係都錯了,錯得很離譜,而且覆水難收。
眼淚放閘,一時間有些難以控制。這時理智漸漸回籠,尷尬和羞恥又在腦袋裡打起架來,平秋手足無措。
徐修遠把他牽著坐去床沿,又蹲下身,撕了一張床頭擺的濕巾,然後捉起平秋的雙手仔細擦拭,從掌心到指根,再到指縫,他擦得很慢,很有耐心。
平秋漸漸收起聲,臉龐殘留淚痕,做一做表情,有股撕裂似的疼。他想用剛剛才擦淨的手去抹臉,被徐修遠眼疾手快地攔住,他重新撕一包濕巾,在手心展平,然後輕輕貼上平秋臉頰,替他擦拭淚痕。
察覺平秋想躲,徐修遠又以看似輕柔,實則不容抗拒的力道握住他的膝頭:「我們就這樣好好談談,行不行?」
「我以為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這次我想聽你的真心話。我不想你騙我,或者騙你自己,偶爾說一次謊可能沒什麽大不了,但是這件事是關於你和我的,我在你面前,你可不可以對我說實話?」
「……」
「我們都誠實一點,至少在這個時候別再說謊,好嗎?」
「……我和華璋什麽都沒有。」 平秋說,「我和他確實在接觸,但是已經說好做朋友。還有你上次見到的程子農,他只是我以前的學生,現在在我店裡做兼職。其他沒有了。」
「自從前年除夕,我就沒有回過家。」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