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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44:59 作者: 四方格
平秋快步走去玄關,隨手撈了掛在架子上的外套,他來不及多解釋,只說:「我出去一趟,有些事要辦。」
「什麽事?」儲緹微問。
「回來再說。」
「圍巾。」
「哦。」平秋胡亂將圍巾挽在臂彎,邊整理衣服邊開門,話沒說兩句便匆匆往下跑。
室外溫度接近零下,平秋連大衣扣都沒有繫緊,先小跑去家樓下兜一圈,連黑漆漆的樓道都沒有放過,但都一無所獲。
他從衣袋裡取出手機,手指尚有餘溫,敲擊屏幕時打出些聲響。後撥通號碼放到耳邊,嘟聲陣陣,一會兒因為無人接聽而自動掛斷,消失的尾音在昏暗的冬夜更顯得安靜而漫長。
吐出口氣,平秋往貓哈生活館的方向跑去,同時再次撥通徐修遠的電話,但和前一次一樣,仍然無人接聽。
店鋪附近少有人影,平秋繞著整條街小跑而過,尤其是上回徐修遠來時走過的路,他一路跑去地鐵口,幾乎把整條街都翻了個徹底,還是不見徐修遠。
平秋靜下心來回憶有徐修遠出現過的任何地點——家裡樓底、店鋪附近、地鐵站,還有巷子和廣場。
他轉身趕去跨年那天在樓梯窗口看到的巷子,找到那根電線桿,沿著弄堂一路走完,中間分叉的巷口也都進去看一眼。偶爾會撞著幾個戴著耳罩和手套的小孩窩在角落裡玩遊戲,摔炮丟在地上,他們指著猝不及防受到驚嚇的路人哈哈大笑,如果對方表情不對,他們就會掉頭一溜煙地小跑。這裡的弄堂是他們成長的地方,再熟悉不過,兩步就跑了個沒影,讓平秋想拉住一個小孩問問有沒有在這裡見過一個面生的哥哥都沒法。
在弄堂找不見人,平秋只好轉路去廣場。他坐上地鐵,腿腳和手指都已經凍得僵硬。把手貼在臉邊取個暖,又凍得他直打哆嗦。
正是吃年夜飯和看春晚的時間,地鐵沒有往常的客流量。平秋靠著一邊的扶杆,再次撥通徐修遠的電話。不出意料,又是無法接通。他轉而給徐修遠發簡訊,可手指懸在屏幕上空卻怎麽也按不下,好似有千言萬語,一到真要出口,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平秋只敲下一句短短的疑問:你在哪兒?
下了地鐵,迎面是冷風。他站定在原地,又取出手機,添上一句:能不能給我回一個電話?
後來,平秋找遍廣場和周邊的街道,依然沒有找見任何徐修遠可能來過這裡的蹤跡。
他漸漸感到筋疲力竭,於是在廣場中央的那張長椅上落座。慢慢搓熱兩隻凍得僵硬的手,平秋終於想起,在找人之前,他應當先確定任何有關徐修遠的蛛絲馬跡。
急忙翻出徐修遠的帳號,平秋點進他的朋友圈,沒有發現任何信息,倒是看到他居然將以前所有的內容都刪除一空。徐修遠沒有給人留下任何能夠尋找到他的信息。
這一路連走帶跑,平秋累得胸腔發悶,耳朵挨著冷風吹得久了,有些刺痛。他坐了片刻,起身時,前方有輛掛著五彩小燈的觀光車嗚哇叫著往這兒闖來。車頭有工作人員向他示意後退,原來是平秋擋了他們的路。平秋聽話倒退回長椅邊,小火車和他擦肩而過,幾對帶著孩子的父母都是滿臉笑容。直到他們的車尾巴都消失在廣場坐標之後,平秋才起身,慢慢踱步走上回家的路。
走下台階,地鐵站近在眼前,可他卻突然停下步來,心想:最後一次,如果他不在那裡,那就不會再有別的可能,我也不會再找了,這是最後一次。
跟著,他大步邁進地鐵站。
一開始決定回來,平秋不是沒有想過租回原來的房子。地方雖然稍稍偏僻,但房租很合適,而且平秋自從大學畢業就在這邊租房,一住就是幾年,難免有感情,因此不願再花時間去適應一處新的住址。
但或許是緣分吧,當他重新找回那位房東太太的聯繫方式,她說房子一周前才租出去,他來得不是時候。前面其實也有過租戶租房,一對年輕小情侶,看著很體面,但等到期後她去收房,卻被家裡橫七豎八的慘象氣得險些要把那對租戶告上法庭。末了,老太太反過來誇獎平秋的用心,房子租給他幾年,沒有任何問題不說,退房的時候都乾淨又整潔,新租的租戶對他的布局也很滿意,索性動都沒動,直接拎包入住。
租回舊屋的美夢因此落空,平秋輾轉幾次,才重新找到一處條件還算不錯的租房,也就是目前的住處。至於這套舊屋,由於工作地址改變,加上平秋有意不想記起回憶,倒是很久沒有來過了。
穿過人行橫道,拐過路口,沿著道路邊鋪滿的細碎的紅紙,平秋的步子漸漸慢了。前面住樓有人新婚,樹上掛著幾隻紅色粉色的氫氣球,有一隻不知道怎麽,飄到了後面住樓的樹上,繫繩纏在偏低的枝杈,遠遠望去,就像掛在徐修遠的肩頭。
平秋踱步走近,站定在徐修遠面前。他知道徐修遠看到了,雖然他看的是他的鞋尖,但平秋就是篤定他一定知道。
這個時候,樓上忽然爆發出一串笑聲,明顯是道孩子的聲音,因為只有他們才會發出這麽尖利的堪稱噪音的笑。
徐修遠始終沒有抬頭,他雙腿並緊,兩手取暖似的塞在腿下,或許是這樣的姿勢讓他很難把頭仰得很高,就連脊背都微微往下塌著,單薄的大衣卻不合意,反而向上聳起,因此冷風順利地鑽進他的後背,裡面只有一件長袖打底衫,薄得好似根本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