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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44:59 作者: 四方格
    「我很想你,」徐修遠驀然道,「但是一見到你,就突然開始忘記應該怎麽和你說話。我想說的話不應該是那樣,我只是想說,我們好像分開太久了。」

    「……沒關係,我原諒你了。你不用自責,這就算是我們互相交代,以後也互不相欠吧,」平秋說,「你說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也接受了,所以你以後不用來找我,我們就到這兒吧。」

    徐修遠一言不發,忽而用兩手握著平秋的右手,不顧他掙扎,慢慢捏著他柔軟的手掌心。

    「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生活,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今天我帶你來這裡是最後一次,我想你懂我的意思。既然大家都不開心,那就別再堅持了,」平秋狠心道,「你明天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我很冷。」徐修遠說。

    「……」

    他輕輕捏著平秋的手指,由掌心慢慢捏到手指尖,每一根關節都有他流連。末了,他低下頭,將額頭貼在平秋手背,喃喃道:「陪陪我吧。」

    第三十七章

    過去和徐修遠相處的那些時間,平秋漸漸也能把他的脾氣琢磨透五六成。心裡清楚這不過是徐修遠在扮可憐,他三更半夜跨城跑來,凍得手腳冰冷,面色慘白,那也是他自作自受,平秋本身不用為這負一點責任。徐修遠已經是成年人,應當為他的所作所為承擔後果。

    這麽勸慰自己,平秋將手用力一抽,徐修遠握了個空,登時僵在原地。

    「時間真的不早了,」平秋低聲道,「我明天還有工作,先走了。你自己晚上注意一點,假如身體不舒服,那就趕快回去吧……我們也別再見了。」

    說完,他跨過徐修遠擋在中間的右腿,徑直離開。關門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徐修遠,發現他不聲不響地坐在那裡,低著頭,又突然側身倒進床鋪,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躺著,露出的半截腳踝,皮膚凍得青紫。

    賓館的電梯髒污而老舊,下樓時還咯吱咯吱地響。平秋一顆心都跟著這陣動靜不住地發跳,尤其電梯門開,甚至沒有和地面平行,平秋正在神遊沒有留意,險些踩空跌跤。

    電梯門旁即是賓館前台,一個戴老花眼鏡的老阿公坐在一張小凳子上看電視。先前平秋進門付帳時,前台還是一個年輕小伙,他隨口一問,那老阿公笑呵呵地說先前坐前台的是他大孫子。女兒女婿出門辦事,這兩天就孫子坐白天,他坐夜裡,凌晨再換班。

    老阿公還熱情地問平秋是不是要開房,見他搖頭,又從抽屜里翻出一次性紙杯,轉頭給他倒杯熱水,絮叨著今夜又濕又冷,問他怎麽不回家,一個人在這兒閒逛。平秋沒有聊天的欲望,回不過兩句話便安靜,坐在靠門的摺疊椅上望了會兒外面的雨景。手裡熱水很快轉溫,他慢慢地抿,偶爾看一眼牆上的電子鐘錶。

    熱水喝盡,雨還沒停,平秋不欲再逗留,將一次性紙杯揉成團,丟進垃圾桶。他向前台老阿公道聲謝,然後說再見。

    老阿公笑著與他告別,忽而電話聲響,平秋不打擾他,正打算冒雨下台階,就聽老阿公慌張地反問:「哪裡壞了?我們下面都有電的,肯定不是跳電了……空調壞?我看看,你哪個房間的,怎麽會壞的?那你等等,我馬上找我孫子來修。」

    掛斷電話,老阿公著急忙慌地起身出門,見平秋還站在門邊,他拉著平秋請他幫忙看一看店,他馬上回家找孫子,路不遠,就在後面那幢居民樓,真不知道好端端的空調怎麽會失靈,壞就壞在家裡沒座機,他背不下孫子的手機號碼,只好親自跑一趟。

    平秋看他著急,點頭答應。望著老阿公撐傘走遠,他重新坐回門邊的摺疊椅,門外小雨仿佛有見大的趨勢,他將拉門稍稍關緊一些,拉門上印著一張紅底白字的「住宿」告示,把他原本寬闊的視野攔腰截斷。平秋飄飄乎想著:不知道究竟有哪些房間壞了空調。

    過了大約十分鐘,老阿公的孫子冒雨跑來。雨天腳步打滑,他邁上台階時差點滑倒,平秋嚇得起身要扶,就見他驚魂未定地攀住拉門。發現窘態被第二人目睹,他耳根也紅了,不好意思地擦擦臉上雨珠,嘟噥一句「雨真大」。隨即,他在隔壁的小倉庫里拖出一袋工具包,剛一扛上肩膀,又突然一定,他左右打個轉,撓撓頭,臉上再度浮起紅暈。平秋從他的動作里覺察出他可能也不比他年邁的爺爺懂得多少修理空調的技能,另一方面,徐修遠那雙青紫的腳踝還在眼前浮現。

    最後,平秋思考片刻,還是起了身:「你好,你記得我嗎,我之前在你這裡開過一個房間。」

    「哦,我記得,怎麽了?」男孩茫然。

    「我現在進不去,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麻煩你借我一下備用房卡。我朋友還在房間。」

    「你不能找他?」

    「他沒帶手機。」平秋編了個謊。

    大概是看平秋一派斯文,男孩也沒有多想,將備用房卡一遞,他又說:「這個房間可能空調也是壞的,他們那半邊好像是一個電閘。你們稍微等等,我去看看。如果不行的話,我再找人來修。不好意思啊。」

    「好,麻煩你了。」平秋接過房卡。

    話說得不錯,房間空調果然沒有反應。平秋一進門就叫一股冷風吹得牙齒打架,這才發現房裡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窗,雨絲飄在窗沿,沾濕了窗邊的小圓桌。他三兩步走去關窗,連窗簾也拉實,再回過頭來看床上,徐修遠裹著被子側躺,身上還穿著那件濕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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