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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44:59 作者: 四方格
不過有關徐修遠的這些經歷,大多是徐瑞陽從他人嘴裡聽來的不知道第幾手消息。孫菲和徐向楠關係親密,常來為她轉述徐修遠的情況。徐向楠起初非常抗拒,但畢竟是親生兒子,她漸漸也願意靜下心來聽兩句。跟著,徐修遠偶爾也會撥兩通電話給家裡報平安。
原以為遠距離能夠漸漸消磨母子間的罅隙,徐向楠本以為徐修遠這是妥協了,服軟了,直到那年除夕夜,他頂著漫天的雨雪匆匆到家。將近兩天一夜的路程,方海昌見他風塵僕僕,帶回來的行李只是薄薄一層,好奇問一句是不是列車晚點。徐修遠卻慢慢拍著肩膀大衣上的雪點子,平靜地回答說他是繞了路,先去看了一眼平秋。
那時徐瑞陽正坐在飯桌邊,聽聞,眉頭不由得狠狠一跳。他格外不理解地望向徐修遠,卻看他筆挺挺地站在家門口,行李沒有放下,肩膀和頭頂都沾著化成了水的雪渣。方海昌站在他身邊,神情緊張地拉著他的胳膊,要他趕快否認,和媽媽道聲歉,母子倆好好說話。但徐修遠不為所動,他直視著徐向楠,說他沒有撒謊,為什麽要否認和道歉。
看到這兒,徐瑞陽不由得別過頭去。果不其然,母子戰爭再一次一觸即發。他聽著客廳的爭執聲,推開椅子上了二樓,回到臥房。
兄弟倆的房間靠近,就在隔壁。徐瑞陽很久沒有回過家,本以為除夕夜走個過場,在陌生的冷冰冰的臥房裡睡上一覺,明天照舊是一家人貌合神離,父母離心,兄弟相對。就是可惜了那桌熱騰騰的年夜飯,方海昌從買菜做菜到上桌,幾乎花了一整天。
臥房沒有開燈,徐瑞陽就坐在床邊,聽著樓下傳來的聲響。
記不清過了多久,爭吵聲突然消失,偶有兩聲方海昌的勸慰,卻始終沒有徐向楠和徐修遠的動靜。有些犯癮,徐瑞陽摸摸口袋,又起身去翻外套,陡然想起自己這半年一直在戒菸,於是不耐地踢了腳床緣,走去窗邊,想要開窗叫冷風吹個清醒。
跟著,他看到被關在門外的徐修遠。
這年除夕,的確不是一個好兆頭。徐向楠先是收到鄉下來的電話,幾乎每年都在大女兒家守歲過除夕的老太太今年不想再奔波,索性不來了。再是天氣預報說夜裡雨夾雪,往年都來串門的親戚朋友也都沒了聲音。
家裡的年夜飯冷了又熱,熱了又冷,徐向楠硬下心腸,不許方海昌放小兒子進家門。方海昌好言好語地相勸,但仍然抵不過徐向楠心狠。而徐瑞陽,他在窗邊站到半夜,直到夜裡雨雪由細密密轉成紛紛揚揚。
夜裡過了零點,徐修遠在門外陪家人守過今年的除夕夜。凌晨三點鐘,他拖著濕透的行李,闊步走上離家的大路。
自那之後,徐修遠再也沒有回過家。
登機前,徐瑞陽猶在出神。助理喊他回魂,還笑說他每回來這兒見故人,不是春風得意,就是受挫氣餒,今天的情緒倒奇特,好似失魂落魄。徐瑞陽笑笑不作答,心裡卻想:失魂落魄的人何其多,不過是今天多了他一個。
這夜,平秋正熟睡,聽見家裡有聲響,起來一看,居然是劉晨晨正在廚房為他熱稀粥。見他醒了,劉晨晨還抱歉地沖他打個手勢:「我敲門沒有人應,就拿你的備用鑰匙開門了。你不要罵我,我是怕你在家燒糊塗了都沒有人知道。」
「沒關係。你怎麽知道我備用鑰匙放在哪兒?」
「那張柜子的夾縫裡咯,你上次拿過,我看到的。」
「哦,我不記得了。」
「別管了。你先去洗漱,然後過來吃東西。你是不是一天沒吃東西了?我給你打電話也不接,妙靈說你只有今天上午吭了一聲,後來給你發消息啊你也不回復,」劉晨晨拽長了打底衫的衣袖,捂在粥碗邊,然後動作飛快地將熱粥挪上飯桌,「嘶——好燙。你待會兒等粥冷了再喝。」
平秋洗漱完,感覺精神好了許多。一測溫,高燒漸退,這才覺得有些食慾。坐去飯桌邊,對面是大口嗦粉的劉晨晨,他哭笑不得的:「你一定要對著我吃嗎?好香。」
「我反正也是一個人,找你吃個晚飯,」劉晨晨吃得滿嘴油腥,「不行啊?」
「當然行了。其實我下午吃過東西。」
「冰箱裡那兩碗粥啊?我看一份還有好多,好像沒動過。」
「那個是自己煮的。」
「旁邊那碗呢?」劉晨晨表情莫測,「你不說我也知道,程子農吧,是不是?我早說他對你有意思了,知道你喜歡吃大學城後面老街的粥,他繞那麽老遠給你買來,你什麽想法?」
「沒什麽想法。」
「沒什麽想法是什麽想法?」
「你不要悄悄打邊鼓了,」平秋失笑,「我和程子農沒可能的。」
「怎麽就沒可能了,」劉晨晨很奇怪,「程子農長得帥,說不定未來是大明星呢,而且性格好,還年輕,對你那麽體貼。雖然以前是你學生,但你們現在沒關係了啊,我看著反正很適合你。你說,不喜歡他哪點?我都問過他了,他也是彎的。」
程子農是不是同類,平秋一看就知道。但他拒絕的原因和這無關:「是我不適合他,可以了吧。」
「不懂。」
「那就不要懂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吃飯吧,別說話了。」
劉晨晨呼嚕呼嚕地嗦粉,實際一雙眼睛都黏在平秋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