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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44:59 作者: 四方格
    畢竟是朋友住所,主人不在家,平秋不好獨自在儲緹微這兒多待。於是他給儲緹微留下外出簡訊,便出門到處閒逛。

    其實根本不知道去哪兒,他不過買杯熱飲在路邊坐著,既想過往和徐修遠的種種,又想昨天徐向楠的一番話。

    直坐得渾身冒汗,平秋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就在陽光底下曬著。光影穿過樹葉縫隙落在他頭頂,他拍拍肩膀站起身,邊走邊取出手機,突然發現半個小時前,信息欄里收入一條簡訊,對方說想和平秋見一面。

    儘管號碼沒有備註,但平秋認得,是他媽媽平清泓。

    作者有話說:

    徐修遠要花十來章攻略平秋,親媽徐向楠只用一招就解決(。

    第三十一章

    平清泓給的地址在南站附近,平秋立即出發,路上卻遇上堵車。

    倚在窗口望風景,外面是車水馬龍,平秋緊張地咬手指,咬得右手五根手指的指甲都光禿禿,又回過頭來咬指腹的死皮。嘴裡忽然有股甜腥味,原來是指腹被剝掉外面的衣服,露出肉紅色的身體。血色很快沾滿指甲縫,平秋疼得整隻手都在發抖。他往前靠,抱著副駕駛座的頭枕,問司機師傅有沒有紙巾。

    司機從縫隙里塞過來一沓紙,順便將他一瞟,說他看上去很著急,是不是有要緊事。

    平秋單手將紙巾折了兩折,折成方方鼓鼓的四方形,然後小心地包住流血的手指。他遲鈍地想起回答:「還好,不是太著急。」

    根據路況,司機推測大概還要再等一會兒。實在無聊,他打開車載電台,女主播聲音低沉,司機聽著笑了笑,說怎麽像個男人。

    於是平秋就一邊聽著這道像是男人聲線的女主播電台,一邊盯著窗外那輛以龜速向前挪動的黑色轎車,過會兒又低頭看看自己那根被包裹得鼓囊囊的右手食指。

    他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打個電話問一問平清泓的位置,發條簡訊也好,畢竟距她傳來想要和平秋見面的簡訊已經過了將近一個鐘頭,她或許因為遲遲不見平秋而走開,她會去哪兒?總不會因為生氣平秋沒有反應,掉頭就走吧?

    平秋胡思亂想,想到自己都覺得好笑,但仍然沒有跟著那串號碼回復一條。可能是不敢,也可能是捨不得,仿佛只要他不主動去問,他就能繼續幻想在他赴約的目的地,還有一個平清泓在等他。

    再是一個鐘頭,平秋終於擠進南站洶湧的人潮。他跟著平清泓留下的位置一路找去,隔著密密的人群,他看到她,一身簡單樸素的衣褲,腿上放著一隻二十多年前的黑色舊皮包,包身有些破皮。平秋記得,那隻皮包曾經斷過肩帶,平清泓就在夜裡用細針在皮包內側縫了密密的兩層,再一翻,皮包還能接著用。

    平清泓沉靜地坐在那兒,脊背挺得直直的。平秋慢慢走去她身邊,她正望著對面那個坐在蛇皮袋上吃雪糕的小孩。看到平秋的一瞬間,平清泓好像有些驚訝,然後她將皮包挎上肩膀,站起身,對平秋說:「走吧。」

    要去哪兒,平秋不清楚,他只是跟在平清泓身後,一步一步踩她的影子,直到平清泓停下步子。

    她轉過身,望著平秋,眼裡說不出是什麽情緒,不過很平靜——太平靜了,反而讓平秋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

    搶在她開口之前,平秋率先搶過話頭。他想問她為什麽來得那麽突然,說話前習慣要加稱謂,又卡住了,一聲「媽」在他胸腔里翻滾,挨到嘴邊卻怎麽也吐不出來。他生怕招她厭煩,他已經受不了再多的冷眼,於是將前言囫圇地帶過,接著沖平清泓笑笑:「沒有吃飯吧?要不我們先去吃飯……你要吃嗎?」

    稍頓一頓,平清泓點了點頭:「好吧。」

    本能不願在平清泓面前露出任何一絲經濟上的窘迫,平秋沒有按照她的建議隨便挑間小餐館。好像在和誰較勁,平秋提醒司機駛去附近的商城,同時在心底怪異地分析著平清泓先前那個表情里的深意,猜測她是不是已經從各種細枝末節里看穿他這些年生活上的拮据。

    下午茶時間,商城裡偶有穿著校服的男女學生結伴路過,平秋遲鈍地意識到今天是周六。如果沒有意外,平清泓應該還在縣城一家老燈泡廠做會計,每周單休。她習慣守時,少有曠工或遲到早退,難怪會在周六這天突然跑來。

    平清泓愛吃魚,最後挑的是家烤魚店。店裡侍應生非常熱情,極力為平秋推薦店裡的招牌活魚,一魚兩吃。平秋記得平清泓不吃辣,上菜時特意請侍應生將爐子調整方向,他遞碗筷給平清泓,她接過,道了聲謝。

    可惜的是這家烤魚味道過咸,平秋吃過幾口就沒再下筷,目光自然地滑向對面的平清泓。平清泓向來吃相文雅,不過食量一樣很淺。母子倆相對著,平秋出神地望著她的面容,又在她抬頭看來的瞬間低下頭去。

    平秋直覺平清泓有話要說,但店裡人多嘈雜,食客喧譁,夾著店內系統的叫號聲,他只看到平清泓的嘴唇在張合,沒有用心去聽,他搖搖頭,意思是待會兒再說。

    飯完,平秋晚一步出來,就見平清泓兩手提著皮包,站在玻璃護欄前往下望。挽在腦後的頭髮有些鬆散,少許碎發飄在她臉邊,低頭的姿勢也使得她後頸那塊凸起的骨頭顯得越發明顯。

    平秋沉默地注視她的背影,忽然想:平清泓低估了這座城市的溫度,還是穿得太單薄了。如果是正常情況,平秋或許應該上前握一握她的手,如果發覺冰涼,他可以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她,平清泓也許會笑他小題大做,也許會笑他居然拿哄女友的手段來對待她——事實上,平秋確實走上前,卻沒有握一握平清泓的雙手,也沒有脫下他的外套。平清泓更沒有像他預想中的那麽責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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