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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44:59 作者: 四方格
    平秋沒多想,接起電話,嗓子辣得沙啞,他咳嗽兩聲:「餵。」

    對方明顯一愣,遲疑許久才道:「我找徐修遠。」

    右眼皮猛地一跳,平秋在意識到對面是徐瑞陽的瞬間,下意識將電話直接掛斷。他呆呆望著由亮轉黑的手機屏幕,上面映出他一張發紅的滿是汗珠的臉,鼻側有道顯眼的劃痕,可能是剛才用紙巾擦汗時無意中印上的。

    他將手機慢慢倒扣在桌面,推回徐修遠那頭。好在徐修遠回來得很快,他剛一落座,手機又響。

    這回是沒有錯的,平秋想,電話那頭不是徐瑞陽。

    回家路上,徐修遠牽著平秋,細心發現他有些心不在焉。可問他有什麽心事,平秋卻搖搖頭,雙手挽住他的胳膊,腦袋親昵地靠在他肩頭,很依賴似的,忽然又嘆了口氣。

    「到底怎麽了?」徐修遠停步,連帶著拽停平秋,「誰惹你不開心?我?」

    「沒有。」

    「那你為什麽總發呆?」

    平秋不確定該不該直說:「是剛剛,我接到一通電話,但不是你朋友。電話沒有備註,所以我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

    聞言,徐修遠立即翻查通話記錄。在看到那通通話時間只有短暫幾秒的通話時,他的表情由疑惑慢慢轉為豁然:「尾號三零四七,是徐瑞陽。這是他另一個號碼。」

    「哦,是嗎?」平秋慢慢地說,「那我沒有猜錯。」

    「你們說話了?說了什麽?」

    「沒有說上話……我把電話掛了。」

    「為什麽?」

    「這有什麽為什麽,你讓我聽的是你朋友的電話,既然不是你朋友,我總不能亂聽吧,」平秋明知自己在找藉口,「而且我們也沒有話說……都過去那麽久了。」

    「你還放不下他?」徐修遠忽然問。

    仿佛被問住了,平秋陡然遲疑,沒有立即回答。或許他的遲疑才足夠真實,假如他脫口而出一句否認,在徐修遠看來,這種反應更是欲蓋彌彰。

    良久,平秋搖搖頭:「我不知道。怎麽算放下呢,過去總是存在的,但是我已經不會再想起他了,這算不算放下?」

    「我以為你會逃避我這個問題。」

    「不是你教的我,遇事的第一反應不能逃避嗎?」平秋抱緊他手臂,兩人走在路邊的霓虹燈底下,「我應該對你說實話,當初答應你的時候,我心裡其實有很強的負罪感。我畢竟,畢竟和他有過一段關係,你們還是兄弟,就算你不在意,我也會彆扭。」

    「然後呢,你克服了?」

    「說不上克服吧,就是覺得如果以後都要後悔,不如現在先稱一次心意,好過以後會因為『想做,但沒有做成』那麽痛苦。」

    「你想做什麽?」

    「和你在一起啊。」

    徐修遠再度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平秋。他久久地凝視,卻又不說話。平秋被他望得臉頰升溫,伸手一推他小腹,埋怨道:「快點走了。」

    「你背我吧,」徐修遠被他拖著走,「我小時候你就背我,我現在也要。」

    「你那時候好小一個,現在我哪裡背得動。快點走了!你不走,我走了。」說完,平秋鬆開徐修遠往前跑。沒跑兩步,他被徐修遠從後勒住腰,雙腳一抬,好似在半空畫了半個圈。

    平秋急忙大叫:「啊!我恐高!」

    他們追逐在街頭,徐修遠大步跑在前頭,轉過身來倒著走,還衝平秋招手。平秋追得氣喘吁吁,笑著撲上去,一把抱住徐修遠的肩膀,又被徐修遠勾著膝彎一提,平秋尖叫著被他背起,抱著他的脖子,兩人在空無一人的街頭打轉嬉笑,腳下是讓霓虹燈凝起的身影,纏綿交疊,難分彼此。

    夜裡,趁平秋伏趴著熟睡,徐修遠坐在床頭按亮手機。見他被少許光亮驚醒,徐修遠俯身壓在平秋背後,吻吻他裸露的肩膀,再拍拍後背,平秋揪緊的眉頭很快展平。

    下了床,徐修遠回撥徐瑞陽那通電話。但他接連撥了兩遍,對面始終是忙音。他再懶得聯繫,剛要回房,手機振動。

    徐瑞陽似乎很疲倦:「有事說事。」

    「為什麽打我電話?」

    「問你飛機有沒有失事。」

    「還好,暫時四肢健全。」

    「沒事掛了。」

    徐修遠喊停:「以後如果沒事,別打我電話。」

    對面稍一停頓,徐瑞陽沒有說可否,很快傳來掛線的忙音。

    後來幾天,平秋白天上班,徐修遠就在家為他收拾新房。平秋這趟帶了不少愛看的書,又在網上定了兩張落地書架,回家就見徐修遠席地而坐,手裡拿著螺絲刀,正在動手組裝書架。

    雖然說不上嬌生慣養,但徐修遠在家也很少做苦活。擰幾顆螺絲,慢慢發覺手心脹痛,一看,中指和手掌心磨出兩顆水泡。平秋心疼,奪走螺絲刀,沒組裝完的書架推去一邊,他從隨身帶的小醫藥包里翻出半瓶碘伏,再領著徐修遠把雙手沖洗乾淨,又細細擦乾,然後對著傷處噴兩口。

    之後也不肯叫徐修遠再幫忙了,平秋戴上手套,擰完剩下的螺絲釘,再把新書架從裡到外仔仔細細地擦洗一遍,然後拎去陽台邊曬一曬。回到屋裡,徐修遠正半蹲在平秋打開的行李箱旁,從夾層里取出一堆照片。

    「要不要掛起來?」他問。

    「不要了吧,容易發黃呢,」平秋很捨不得,「到時候我們買兩個相框,擺在床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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