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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44:59 作者: 四方格
眼見何孝先問得越發離譜,平秋咳得臉頰漲紅,喉嚨還是發癢,他蹦兩個字又埋頭咳嗽。忽然肩膀一沉,徐修遠風塵僕僕趕來,一手撫拍平秋背部,一手摘下斜挎的背包,彎腰落座。
只衝何孝先禮貌一點頭,徐修遠問平秋是不是喉嚨不舒服,然後取了面前的玻璃杯給他喝水,要他慢慢來。
平秋咳得嗓眼疼,好不容易緩過勁,他有種大腦充血似的眩暈感,解釋道:「不小心嗆到氣管了,有點沒法呼吸。」
「現在還難受?」徐修遠問。
「沒有沒有,好多了。」
何孝先兩手撐著下巴,興致勃勃地盯著對座兩人情意綿綿。見平秋抬頭看來,他笑意更濃,看在平秋眼裡,仿佛在笑他曾經言之鑿鑿,結果卻是最先掉進陷阱,流進溫柔鄉的。
商場離機場的距離不算遠,平秋送何孝先登機,臨別時又是聽他叮囑一定記得常聯繫。平秋笑笑,答應了,目送他過關。徐修遠沒有走近,就站在後方不遠處望著平秋。
回家路上,徐修遠似乎很疲倦,沒坐片刻就將腦袋靠在平秋肩頭,閉著眼小憩。
聽著他的呼吸聲,平秋焦躁混亂的思緒逐漸平穩。他仿佛被何孝先先前充滿活力的宣言給激發了秘密的渴望,仍然有猶豫,但目前占據上風的已然變成一種躍躍欲試的叛逆——試試看吧,平秋勸服自己,沒有什麽是一定的,也沒有什麽是必然的,但是現在,推翻枯燥的一切是一定,憧憬未知的將來則是必然。
驀然間,平秋心潮澎湃,還感到身體在微微發顫。血液盡數湧進大腦,叫他有種興奮至極導致的眩暈感。
他沒有辦法,只好抓緊徐修遠的手,仿佛這樣,他就能克制住即將湧出心口的渴盼。
當然,平秋沒有直接將決定告訴徐修遠。決定北上,對平秋來說是個叛逆的,甚至瘋狂的決定。好在他暫時沒有被盲目的樂觀沖昏頭腦,殘存的理智拽著他,同時平秋也不願給徐修遠帶去一些沒有保障的希望,因此他守住口風,直到隔天上班,他借上回唐老師的話題,在劉晨晨和其他同事那兒討了些意見。
機構多年輕老師,想法活絡,有些還是剛畢業不久的學生,說話做事不如某些老資歷的同事油滑,幾人一隊,趁著午休的空閒時間,在茶水間裡三三兩兩地聊天。
這種時刻,平秋通常是被邊緣化的,因為他多數情況下都不會主動發表意見,只是旁聽。加上他本身性格也靦腆,口風緊,閒聊八卦的同事也不怕他聽了亂說,話題從「唐老師辭職」聊到「機構前景」,都說工作不穩定,還不如正兒八經地在校教書,正常寒暑假不說,還能過周末。閒聊時,有不少同事唉聲嘆氣著想辭職。
「我之前聽校長說,機構缺老師,如果還有想辭職的,好像得提前兩個月遞申請?」
話音剛落,滿茶水間的同事紛紛望向角落牆邊的平秋,每人臉上無一不是驚訝。有驚訝平秋居然在這兒,不知道站了有多久,怪他之前不出聲的;也有吃驚平秋這回主動提問的,總之都對他這位常年邊緣化的好好先生表示訝異。
唯獨劉晨晨接道:「好像是吧,咱們這兒今年走的人太多了,招的人跟不上辭職的,再這樣下去,估計就要關門大吉了。」
「沒那麽嚴重吧,我覺得倒不了。」有同事插話。
「我也希望它別倒啊,」劉晨晨皺眉,「倒了我還得上外頭找新工作,我才不要,累得半死還未必找得著比這兒條件好的。」
「說起來,平秋你怎麽也對這事感興趣啊,你也要辭職?」同事笑問。
「不會吧,可能機構真倒了,秋老師還在這兒守著呢……」劉晨晨搶答,故作玩笑,引得其他老師紛紛開懷。但她的玩笑即刻被平秋打斷。
平秋微微蹙著眉,沒有把話說滿:「暫時還沒有想好,得再考慮考慮。」
這話算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平秋居然要辭職」的消息很快傳開,到了傍晚,教師群里已經有不知內情的老師在問是不是又有同事準備辭職,底下有老師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聊,說是平秋老師好像不打算幹了,由此疑問句轉為陳述句,很快傳到校長耳朵里。
機構校長是位三十多歲的海歸博士,姓彭,性格平易近人,和手下的老師都相處得很融洽。平秋和校長接觸不多,因為多數時間,工作上的問題都是反饋給副校長,一位女老師。
因此這晚收到校長電話,平秋很是驚訝。他輕輕推了推壓在他腿上,要他幫忙擦頭髮的徐修遠,指指手機,示意是重要電話,便起身走進臥房,帶上了門。
徐修遠端坐在客廳,舉著手機聊天。頭髮還有些潮濕,他在後頸墊塊毛巾,看到小群里有高中好友在問最近怎麽不見他,平常想約人也約不著。他照常只看不回,不一會兒有電話打來,朋友孫祺問他現在到底在哪兒,他快扛不住了,估計明天就露餡。
孫祺滿腹牢騷:「你也真夠大膽的,騙你爸媽你旅遊去了,還順帶捎上我,搞得我一個暑假只能蹲在我奶奶鄉下,就怕回家撞著你爸媽,你偷跑這事就得暴露了。你說你欠我多少,等你回來請我吃飯!」
「他們找你了?」徐修遠問。
「找啊,天天找,你媽這兩天總找我媽打牌,要不是我媽口風緊,你估計早被抓回去了。不就一個志願嘛,現在報完了,你還躲著不想回去呢?」孫祺抱怨道,「還有你哥,我覺得他早知道你沒和我在一起……沒事吧?我看你哥挺凶的,他會幫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