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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44:59 作者: 四方格
    「什麽意思?」

    「可能是我認識他太久了,平秋——其實我不習慣喊他哥。」

    路洋微微一笑,示意他繼續。

    徐修遠接著道:「他很內斂,脾氣太溫柔,可能是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原因吧,他習慣遷就別人。但是你不一樣,你給我的感覺很開朗,膽子很大,和他以前的生活應該完全不同?」

    「不錯啊,你很會看人。算你全部說對吧,我爸過去做這個。」路洋抬手做軍禮。

    「軍人?」

    「對,我媽做老師,很配吧?」路洋說,「我是獨生子,從小到大家裡情況都不錯,就是爸媽管得很嚴。我小時候我爸就常罵我,我媽比我爸更狠,那麽粗的藤條啊,她直接往我大腿抽,就挑最嫩的肉抽。我最叛逆應該是中學那會兒,成天逃課、逃訓練。不瞞你說,我當時特別想當歌手,還報名參加那種唱歌節目的海選,結果海選當天,被我爸給拎回去了,那晚我們家抽爛了兩個藤條——反正他們總覺得我做什麽都不對,兩個老古板。」

    「你是本地人?」徐修遠問。

    「不是,鄰市的,退隊之後我本來在省隊,覺得怪沒意思的,就跑這兒來了——我外婆本市人。」

    「你父母不攔你?」

    「攔啊,老催我回家,」或許是酒精的作用讓路洋難得坦誠,說著,他苦笑一聲,「哪兒回得去啊。」

    「因為平秋?」

    「……」

    路洋的默然顯然是最直接的答案。徐修遠不動聲色地調整坐姿,左膝微微高抬:「說起來,我總覺得我哥和你有些地方很相像。他也很叛逆,小時候招貓打狗,書不認真念,長大了還把我媽氣得進醫院,我爸都要和他斷絕關係。」

    路洋眼神閃爍:「他和平秋的事?」

    徐修遠點頭:「我媽住院,我爸氣得拽著我哥跪在我媽床邊,拿掃帚柄把我哥抽得背都挺不起來。我媽罵他、求他,差不多什麽招都用遍了,我哥還是不鬆口。」

    「他們當時感情很好。」

    「可能吧,但還是分開了。」

    「我聽平秋說,他們分手是因為你哥主動斷了聯繫,算是沒有明說。」

    「表面上是這樣。」

    「什麽意思?」

    「我問過我哥,既然能為了他和爸媽吵成那樣,又為什麽那麽簡單就分手,甚至還是他主動,」徐修遠說,「我哥沒什麽多的解釋,只是說他給不了平秋想要的,還不如就這樣放手,長痛不如短痛。」

    「平秋想要的?」路洋猶豫片刻,誠心問道,「我不太懂。」

    「我想可能是種安全感。他單親家庭,性格靦腆,其實脾氣很犟,我猜平秋當時應該很在意我爸媽的看法,他大概很需要長輩的承認和支持吧。」

    路洋目光下移,釘在樓底一盞昏暗的路燈。

    徐修遠接著說:「畢竟,沒人想一輩子都偷偷摸摸吧。」

    當晚,路洋留宿,徐修遠識趣地抱了毛毯在客廳沙發搭窩,腿邊支一盞小功率風扇,對倚在牆邊滿臉愧色的路洋道過晚安,又請他幫忙將客廳大燈拉滅。

    路洋依言滅燈,卻在黑暗中站立許久。手機屏幕那陣微弱的亮光幽幽映著他的雙眼,他在兩行備註「父母」的電話號碼下徘徊半天,將將按下又立刻後悔。煩惱再多,索性丟去一邊,船到橋頭自然直,眼下他該先洗一個澡,沖淨身上濃重的菸酒味。

    平秋住處留有三兩件路洋的換洗衣服,但都是長袖長褲,路洋就在臥室里翻了件平秋的短t穿。他跨進浴室,霧氣瀰漫,衣服搭在牆邊掛鉤,再左右翻找,從抽屜里翻出平秋之前藏起的那條花色內褲。

    正對洗手台的方向,路洋總算留心,發現原本並排放有他和平秋兩隻洗漱杯的木架上易了主,他的灰色牙刷杯被收進抽屜,取而代之的是只嶄新的純白色的洗漱杯。他心裡古怪,用一根手指將其中一隻洗漱杯輕輕推遠,再將另一隻往另一邊盡頭挪動。

    冷不防房門被敲響,徐修遠擠進門來,道聲「不好意思」,又彎腰從右邊倒數第二格抽屜里取出一瓶新洗髮乳。他十足的細心,還為路洋拆掉包裝,擠出兩泵空氣再遞給他:「舊的那瓶剛用完,我忘記了。你洗澡吧,小心水,地上很滑。」

    路洋有些莫名的躁意,但對徐修遠的體貼周到卻挑不出錯。他道過謝,徐修遠就要將門合上,卻被情急喊停。

    對上路洋仍然有些渙散的雙眼,徐修遠鼻音短促地一笑,打斷他未完的話:「很晚了,你洗完澡早點休息。」

    言畢,他將浴室門合攏,門外把手往上一旋,還貼心地替路洋鎖上了門。

    翌日,平秋早起,朦朧間望見房裡那面紗窗,窗簾沒有拉緊,中間的縫隙透出窗外透亮的天色。他試圖翻一翻身,發覺腰間沉重,原來是從後橫來一條胳膊將他腰腹牢牢圈緊。

    「修遠,你松鬆手,我有點難受。」清晨倦怠,平秋意識模糊,自然將同床共寢的對方當作徐修遠,直至翻身對上睡眼惺忪的路洋,他猛吃一驚,重複的請求卡在嘴邊難上難下,而驚恐得頭皮陣陣發麻。

    可他的遲鈍卻被路洋當作晨起的犯懶,他還蹭低了身體,將腦袋越往平秋胸口靠。路洋聲音含糊:「還早呢,再睡會兒。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楚。」

    平秋口舌打結:「我說,天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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