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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44:59 作者: 四方格
    聞言,平秋扭頭看向徐修遠,後知後覺自己現在確實需要微微仰頭和他說話。

    徐修遠做事很利索。他不算精瘦,手臂很有力量,青筋蜿蜒在小臂,水珠在上接二連三地跳閃,平秋一時不備叫其中一滴蹦進眼眶,他下意識用手去擦,忘記手上沾的洋蔥,徐修遠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腕。萬幸跳的水珠,平秋多眨兩下眼,倒是沒有不適,不防徐修遠忽然湊近在他嘴邊親了記輕的。平秋吃驚於他的大膽,瞬間怛然色變,兩手撐在他胸口用力一推,反倒自己倒跌兩步,一下撞上冰箱。

    路洋在客廳聽到動靜,隨口問道:「怎麽了?」

    「沒事,不小心撞到了。」平秋敷衍作答,見徐修遠倚在櫃邊,像是欣賞起他滿臉的驚恐不安而感到十足的滑稽,於是彎著嘴唇笑起來。那樣仿佛惡作劇得逞的笑意叫他一張臉都變得極其耀眼,直看得平秋心口怦然,他表情近乎倉皇狼狽,趕忙低下頭,不敢再多看。

    沒過一會兒,路洋舉著手機走來,靠在廚房門邊說:「周川想過來。」

    平秋心口還有小人在撒野,他刻意避著徐修遠,靠近路洋:「他過來吃飯?」

    「啊,他群里說他老婆孩子回鄉下,他一個人也沒吃飯,問能不能過來和我們一道。」

    「哪個群里說的?」

    「就我們六個人那個小群,」路洋將屏幕遞給他看,上頭周川還在不嫌煩地連連輸出表情,「你同意嗎?修遠,你呢?」

    都說沒有問題,路洋提醒周川來之前記得帶些像樣的禮物,畢竟平秋家裡住著客人,禮貌起見,他們都得以最年幼的為先。

    後來周川確實聽話帶了禮,路洋在他身前身後反覆地看,叫他提醒才知道原來他帶的禮就是腳邊放的那盒茅台,另加一打小瓶裝的啤酒。

    周川為此還振振有詞:「你不是說人家剛高考完,剛成年,那我第一次見他,不得請他喝杯酒,幫他慶賀慶賀?……你帶酒了啊,那你不早說,我還帶那麽多,到時候誰喝?我可喝不了那麽多。」

    平秋在旁邊一樣沒好氣:「誰帶過來的誰喝,別想拖別人下水。」

    「還能怪我?都是路洋的錯,他要是提前說明白,我也不至於提那麽多來,」周川又轉移炮口,「平秋,我看你就是越來越小氣了,錯怪我都不肯說路洋一句,就那麽捨不得啊?」

    話音剛落,徐修遠端著餐盤上飯桌。

    上回匆匆一面,周川沒來得及把人看仔細,這回實打實和他打了照面,看他儀表堂堂,身形挺拔,重要的是年輕,眉目面容間多是少年朝氣,不由得很是羨慕。他又背著平秋,偷偷給了路洋胸口一下。周川是無心插柳:「不得了啊,那麽一個帥小伙跟平秋住在一塊兒,你能放心?小心牆根被人撬了,你還樂呵樂呵地給人張羅著倒酒呢。」

    「說什麽呢,嘴上積點德吧你,」路洋拽著他入座,「我看你就是羨慕人家年輕,心裡酸的。」

    「我是酸啊,年輕多好,想做什麽做什麽,前途無量嘛。」周川和路洋同坐一邊,恰巧徐修遠遞了碗筷過來,他接過道謝,徐修遠轉回流理台前幫平秋將蔬果分裝。周川看在眼裡,故意朝路洋開玩笑:「你真完了,這家你現在是客人,人家才是一對,主人派頭。」

    路洋倒不在意,反而對周川的敏銳嗤之以鼻:「行了,玩笑適度,過了我跟你翻臉啊——平秋臉皮薄,你別招他。」

    「招他他也不生氣啊。」周川隨口道。

    路洋哼出聲笑:那是你不懂平秋,生氣哪有生給外人看的。

    熱鍋在飯桌正中燒得滾燙,平秋折返多拿一份碗筷的工夫,周川那瓶燒酒的口已經抵上徐修遠的杯沿。他倒不會刻意掃興,但記憶里沒有見過徐修遠沾酒,便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是小鳥酒量,和周川、路洋那樣的海量更是不能比較,卻沒想到徐修遠嘴唇一沾,仰脖就是半口,只在吞咽時表情有變,忍不住咳嗽兩聲。

    平秋替他撫拍後背,另外倒杯飲料給他漱口。見周川笑得前仰後合,平秋道:「修遠好像不會喝酒,你們別灌他。」

    「酒量都是練出來的,我以前也不會喝酒,基本一杯倒,現在不也能喝個小半瓶?」周川說,「而且我們今天第一回 見面,上次不算啊,可不得多碰兩杯。是不是啊,小弟——他叫什麽來著?」

    路洋呷口酒道:「徐修遠。」

    「哦,徐——還是許?」

    「雙人徐,徐修遠,」平秋邊替徐修遠撫背,邊接過話頭,「你們都少喝點兒吧,路洋今天買了好多菜,吃不完明天就放壞了,儘量少剩點。」

    周川是北方人,性格豪爽,向來和平秋這類細心持家的務實派不對付。

    他們兩人爭辯幾句,另一邊,路洋沖徐修遠問道:「能喝酒嗎?」

    「喝過一點,不多。」徐修遠的喉嚨仍然像火燒,端過飲料喝一口,見路洋臉色有異,他看眼手裡酒杯,原來是情急之下拿錯了位,他喝的是平秋那杯。平秋吃飯很少喝水,因此杯口只是抿去了淺淺一層,和他新倒給徐修遠那杯相差無幾,兩杯又挨得很近,不怪他會拿錯。

    徐修遠神情自若,當著路洋的面,將那杯沒有動過的飲料調去平秋手邊。平秋渾然不覺,和周川對過兩句直口乾,順手端起水杯就是一口。

    飯吃一半,周川把酒正酣,其實是有些醉了。持杯的手晃了又晃,他將杯底往桌面一磕,鼻翼翕動兩下,眼眶突然擠下一滴眼淚,嘴裡又支支吾吾的,叫平秋聽得艱難,勉強確定他今晚落單根本不是所謂的老婆孩子回了鄉下,而是夫妻爭執,妻子二話不說,收拾行李,拉著女兒就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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