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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44:59 作者: 四方格
心裡頭一片混亂,尤其在收到路洋傳來的酒店房間號,平秋一面不想去,一面又貪念路洋的安慰——背著路洋,胡亂想起有關徐瑞陽的回憶,平秋羞愧地認為這是一種精神的背叛,他急於被撫慰,希冀於一個肯定,更渴望路洋野蠻的索取。終於,在一個心血來潮的,倉促而急切的決定下,他合上家門,來不及多穿一件外套,拿著手機和鑰匙就往路洋的酒店狂奔。
原因為平秋那邊久沒有回覆,路洋以為今晚的計劃就要泡湯。沒想到半睡間聽到門鈴聲,待門一打開,平秋幾乎是飛撲進來,雙手圍在他腰間,臉蛋冰冰涼的。擁緊了,路洋發現他居然凍得發抖。
「穿那麽點就過來?」只當是迫不及待,路洋一腳踹上門,摟著平秋慢慢地搖,嘴唇時不時在他臉蛋邊和頸側親一口。
直到試圖將平秋的臉從肩窩裡拖起來,路洋這才發現他情緒不對勁。但詢問的話才問一半,平秋忽然捧了他的臉就吻上來,牙齒磨嘴唇,仿佛很著急,他壓在路洋衣領前的兩手也開始急而亂地解起扣子。
「怎麽了?」路洋直覺不對,兩手拖著平秋的腰將他推離一些,「怎麽突然就這樣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有,沒有,」平秋呼吸急促,「你親我,快點,親我——」
話沒說完,路洋吻上來。仍然是要拆了平秋渾身骨頭的力道,他們摟抱著跌進床,被褥擋住平秋的臉,他的肩膀也埋進去。床身不住晃動,半天,平秋掙扎著跪起來,在床頭柜上一陣摸索,隨即路洋的手跟著從被褥里翻出來,手心壓著他的手背用力按在桌面。平秋的身體仿佛被折成了兩半,一半掛在床頭,一半吊在床尾。
情意正濃之際,房裡倏地蹦出一陣尖銳的鈴聲。平秋跪在那裡,迷濛的視線透過一層層煙瘴看到那串閃爍的電話號碼。他猛然併攏雙腿,將路洋的腦袋夾在兩腿之間,然後一個恍惚,他們以相連的姿勢雙雙從床沿摔落,壓在床頭櫃的被角還帶掉了叫嚷的手機。
路洋被吵得煩不勝煩,欲搶了手機掛斷,卻被平秋一腳踩住肩膀。看到平秋臉色蒼白,他不自覺沉了語調:「怎麽了?」
平秋不說話。地上的手機翻轉,屏幕上只留著一通未接的電話記錄,和一條短得只剩兩個字的簡訊——還是徐瑞陽的號碼,還是徐瑞陽的「平秋」,那麽多年,他的習慣始終沒有改變。
平秋赤腳站在地上,抬起右腿穿褲子,路洋則靠在床頭抽菸。他菸癮不算重,只偶爾抽一兩根,因為平秋不喜歡,後來連「偶爾」都打了折扣。他仍舊不知道那通電話究竟署名是誰,居然讓平秋態度大變。而無論他怎麽問,平秋的回應只是沉默,這讓路洋的怒火連同妒意燒得漫天。
穿好衣褲,平秋背對著路洋整理頭髮,接著取了手機和鑰匙,輕聲說一句「我走了」,就要往門口去。
路洋留不住他,只能看著他走出門,兩手防衛性地抱在胸前,慢慢走向酒店長廊的盡頭。
或許是有些缺氧,走出酒店,平秋頭暈目眩,渾身冷得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他走過幾步又停下,望著前方,好半天才能發出聲音,訥訥道:「你為什麽,在這裡啊?」
徐修遠從倚靠的圓柱邊站直身體,上前兩步,將臂彎間挽的外套披上他的肩膀:「降溫了,來給你送外套。」
第四章
夜裡有風。走在路上,平秋像被空氣捏住後頸似的縮著脖子,低頭沿著路牙子快步前進。身後是徐修遠保持勻速緊跟,既不追上,也不趕他的路,只偶爾踩中平秋腳底那道時長時短的黑影。
進到家門,等徐修遠換過鞋,平秋已經取了換洗衣服匆匆往浴室去。先前那件外套掛在沙發靠背,因為脫得急切,兩邊衣袖勾得一外一內。平秋出門就穿一件短袖,外套貼皮膚,至今留有餘溫。徐修遠將胳膊套進衣袖,停了一秒才將袖子從里側翻過來,然後是另一邊。
浴室里水聲嘩啦。敲一敲門,水聲暫停,是平秋在問:「怎麽了?」
徐修遠靠著門板,答得平常:「你餓嗎,要不要吃東西?」
「不用了,我不餓。時間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似乎是怕徐修遠緊追著不放,水聲即刻再起。
平秋掩耳盜鈴似的忽略門外細碎的動靜,而不斷地搓洗胸口和頸間。過會兒沖淨泡沫,他捂著脖子站到鏡子前,發現路洋留下的那點紅印在熱水沖洗下變得愈發顯眼。他對著鏡子呆站片刻,肩膀漸漸往下沉,再光腳走回蓮蓬頭底下,反覆回想自己和徐修遠在酒店碰面到回家這一路,徐修遠會不會已經有所發現。他自欺欺人地不願相信徐修遠或許已經識破他的偽裝,就連面對的勇氣都根本拿不出一絲半點。
洗完澡關燈,平秋特意抽了條干毛巾圍在頸間。臥室靜悄悄,唯獨空調運轉有輕微的動靜。屋裡漆黑,平秋兩手扶牆,小心繞過地鋪坐在床沿。腳底踩的竹蓆發涼,他不自覺合起雙腿,左腳搭在右腳腳背,見徐修遠背對著熟睡,他大鬆口氣,將毛巾輕輕抽下,而後打開手機調至靜音,在之前果不其然收到路洋的消息。
很長的一段話,平秋腦袋裡亂七八糟,心神不定,念不過兩行就退出聊天框,轉而點進簡訊欄,對著那串沒有署名的號碼底下的兩字簡訊發起呆來。他坐著發呆,側躺著也發呆,對著號碼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再三地比對,確定這是徐瑞陽的號碼無誤,卻難以理解他為什麽會在今晚突然致電過來,又發來一條意味不明的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