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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洗三那一日的盛況自不必說,來的都是相熟的親戚朋友與木蘭衛眾人。便是間雜著少許捎帶來的女客,在見到這麼些衣香鬢影的誥命之後,亦不敢多言什麼。更何況,衡山長公主與義陽公主都親自過來填了盆,誰敢惹這兩位貴主不快呢?
轉眼間便到了小七郎滿月的日子,謝宅里里外外均收拾一新,無論是主人家或是僕婢都透著喜意,賓客堂客皆宛如雲來,處處都是歡聲笑語。
李暇玉抱著繡著嬰戲圖的襁褓,笑盈盈地坐在王氏跟前,與她一起逗弄著睡熟的小傢伙。小傢伙眉眼稍稍長開了些,生得與他阿爺極像,噘著唇時不時舞動著小拳頭,似是在反抗阿娘與祖母打擾他的美夢。祖孫三代看似和樂無比,哪裡能尋得出流言中極為不和的景象?
柴氏勾了勾嘴角,斜了一眼坐在她後方的幾個竊竊私語的中年貴婦。就因著這些嚼舌頭的人,才攪得眾人都不得安生。若非她們都瞪大眼睛瞧著,恨不得尋出孫女身上的半點不是,再廣為傳播,試圖敗壞木蘭衛的名聲,孫女又何須委屈自己與王氏這般周旋?不過,經過這麼些年的打壓教訓,好歹王氏也算是知曉輕重了,便是佯裝也頗為像樣。
「我來抱一抱他罷。」王氏低聲道。
李暇玉笑盈盈地將小七郎放入她懷中:「也讓七郎沾沾阿家的福氣。阿家,算算時候該有貴客到了,兒且去前頭支應著。」
王氏捏了捏小七郎的臉頰,頭也不抬地笑道:「你且去便是,七郎便交給我了。」
見她頗為喜愛七郎,祖母柴氏也在場,李暇玉便放心地出去了。小王氏與顏氏各自在蕪廊與廂房中招待客人,華娘、染娘與初娘也領著一群小娘子去了園子中。不過,與她交好的朋友與木蘭衛們見了她之後,便都簇擁過來道喜。
「小七郎生得玉雪可愛,我真想將他抱回家去。」
「嘖嘖,瞧中小七郎的可不止你一個,看你能不能搶得過罷。若是當真搶得了,便央夫人將他給你們家作新婿!」
「嘻嘻嘻!」
眾人笑鬧成一團,便聽僕婢來稟報,衡山長公主與義陽公主來了。於是,李暇玉便帶著她們迎過去,招待她們在院子一側的宴息亭中坐下來說笑。不多時,王夫人帶著崔菀娘與出身祁縣王氏的兒媳到了,先去看了小七郎,才過來與她們說話。
見她們歡聲笑語,看起來與尋常貴婦並無任何不同之處,不少年輕高官世家內眷悄悄地打量著她們,難掩艷羨之色。兒女雙全,夫婿愛重,阿家妯娌皆十分和善,又能縱馬馳騁來往宮禁——這樣的日子,又如何不令人艷羨呢?定敏郡夫人給官眷貴婦們帶來的衝擊與影響,遠遠比她自以為的更加深遠。
或許,正如王夫人所預言的那般,在青史留名的那一刻,世人與後人方知她究竟是如何與眾不同,她才會得到最為公正的評判。
☆、番外三 義陽大婚(上)
永徽十一年春,省試結束後張榜,謝家大郎謝滄榜上有名,成為又一位名揚長安的少年進士。得知他居然尚未婚配,不少人家皆是大喜過望,立即派人提著禮物前往宣平坊謝宅打探消息,險些將門檻都踏平了。京中百姓亦是津津樂道,不知這榜下捉婿能否成功,年少俊美的探花使又將落入誰家。
誰知不過幾日之後,聖人便倏然命中書舍人擬定敕旨,封吏部郎中謝璞之子謝滄為駙馬都尉,尚義陽公主。旨意傳至謝家之後,所有曾經蠢蠢欲動的人家無不偃旗息鼓。百姓們得知此事後,更是傳為美談:榜下捉婿,誰又能搶得過當今天子呢?
殊不知,此時此刻,搶得佳婿的天子心中正是五味陳雜。他遙遙望著容顏嬌艷笑如春風的愛女,心裡酸溜溜的,便對身邊的謝大將軍與慕容大將軍道:「留女留成仇,俗語誠不欺朕。前些日子還成天都蹙著眉呢,敕旨一出,眼角眉梢都透著喜色。孩子長大了,真是迫不及待地要離開耶耶了。」
謝大將軍家的愛女眼看著便要及笄了,聞言忍不住瞪了一眼身邊的未來親家:「臣覺得,貴主許是聽見那些流言蜚語,心裡有些不安。如今聖人下了敕旨,算是將婚事定下了,她才安心許多。若是成婚離開聖人,想來貴主也是不舍的,聖人不妨將吉日推後一些?」這種時候,他渾然忘了,急著娶婦的是自家嫡親的大侄兒。
慕容大將軍家的愛女前些時日剛出嫁,渾身都籠罩著頹喪之氣:「臣也覺得,是該多留些日子。行六禮可急不得,非大吉之日不可行,得好生挑一挑才好。臣如今真覺得後悔……捧在手心裡這麼多年的掌上明珠,便被野小子就這麼給叼走了……」他所言的野小子,正是時任鷹揚衛中郎將的權峙之長子,權殷。
聖人雙目微微一亮,深覺此計大善:「朕這便讓太史局好生卜算一番。若不是大吉之日,朕絕不會許行六禮!」作為父母,當然理應由他來挑過禮的日子,而非宗正寺卿。至於澤王與許王,也可順便再挑兩個日子,早些成親。
誰又能知曉,堂堂的大唐皇帝與兩位軍功赫赫的大將軍,居然在討論這種小兒女的婚事?可憐天下的傻耶耶,即將嫁女的心情都莫過於此罷了。就連遠在安北都護府的崔子竟,愛女崔菀娘都已是雙十年華了,還捨不得將她嫁出去呢。若不是鄭夫人與真定大長公主做主,將這個傻耶耶挑剔女婿人選的信件丟在旁邊不管,崔菀娘恐怕依舊是待字閨中,哪能如眼下這般與阿史那社爾將軍、衡陽大長公主之孫琴瑟和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