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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得了個小郎君。」謝琰勾起嘴角,「待到滿月的時候,你們都過來瞧瞧。」洗三多是親近的女眷們過來填盆,滿月方是廣邀親朋的時候。而且,那個時候,小傢伙已經長開了,身子骨也強健些,應當能帶出來見一見人了。
「定不會錯過。」崔簡笑得滿面春風,「不知母親與阿妹是否已經知道了,我回去可得趕緊告訴她們。」如今,崔子竟這位安北都護府大都護帶著幼子崔思在外赴任,長子崔簡及其家室、夫人王氏、長女崔菀娘都留在長安。王夫人其實並不願意離開都護府,但因崔菀娘早已到了該成婚的年紀,卻尚未說定親事,於是只得暫居長安替女兒物色合適的郎君。
說了幾句之後,三人便彼此別過。謝琰來到御駕所在的甘露殿中時,帝後二人正坐在御案旁處理政事。聽聞他來了,武皇后遂問道:「今日聽木蘭衛說,你給元娘告了假?難不成是提前發動了?如何?是小郎君還是小娘子?」
「回殿下,臣又得了個小郎君。」謝琰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便見聖人眉頭一動,頗有幾分替他惋惜:「怎麼不是小娘子呢?」說到此處,兩位愛女心切的傻耶耶都無不被引得嘆了口氣。
說起來,聖人倒比謝琰更委屈些。十載過後,謝琰好歹還多了初娘這個性情熱烈的女兒,聖人與武皇后卻一連生了三子,至今未能瞧見女兒的蹤影。如今在後宮中,武皇后椒房獨寵,其他妃嬪幾乎不可能獲聖寵,生下皇子皇女更難如登天。於是,義陽公主依舊是聖人捧在手心中的唯一的愛女。
武皇后見狀,有些忍俊不禁:「兒女皆是緣分。說不得什麼時候便來了呢?」而後,她細細看了看手邊的摺子,話題又一轉:「陛下,宗正寺又上了摺子,提起了令娘的婚事。」如今義陽公主芳齡十六,正值婚配的年紀,宗正寺隔三差五便會上摺子催一催。
初時聖人尚是掩耳盜鈴,只當做不曾聽見,如今眼見著女兒一日比一日嬌艷動人,皇室中也有許多不長眼的人都提起此事,心中越發酸澀:「自令娘年滿十三的時候,他們便催個不停!如今三年過去了,還不停歇!朕想多留女兒些時日也有錯麼?!謝愛卿,你說說!將女兒留到十七八歲再出嫁,不是人之常情麼?」
「當然!」兩位傻耶耶再一次同聲敵愾起來。謝琰想起慕容修,心中亦是氣悶難當:「臣仔細問過了,觀主有言,女子十七八歲出嫁才是正好。若是嫁得太早,容易折損身子,氣血虧虛。當然,男子亦是如此。」他才不是捨不得女兒呢,這分明是名醫所言!
「不錯,當年阿爺讓姊姊們嫁得太早了些,生養的第一個孩子不是孱弱便是未能保住。」為了妻女姊妹,聖人也曾經很仔細地與太醫以及佛醫道醫們探討了醫術,對這些亦是了如指掌,「幼娘年滿十八才嫁,如今一家子都活蹦亂跳的。」他當然不會提起,衡山長公主較之姊妹們簡直是特立獨行。不僅駙馬是她自己瞧中的,什麼時候嫁也是她自己做的主,連木蘭衛她也攙和其中,身子骨比其他姊妹們確實強健許多。
這些根本不該是郎君們討論的事,偏偏君臣二人卻煞有介事地說了起來,而且恍然毫無所覺。若是教前朝的御史們聽見了,恐怕彈劾的摺子立即便猶如雪片一樣飛了過來罷。
在一旁聽著的武皇后不禁清咳兩聲,抿唇微微一笑:「陛下,令娘若不婚配,大郎和二郎的親事也只能拖著。」大皇子澤王與二皇子許王的年紀,也到了該娶親的時候了。若是不教他們成家立業,恐怕前朝也會傳出什麼風聲來,指責她這個嫡母不慈。她與義陽公主相處融洽,也願意多留她些年歲,但澤王與許王卻是等不得了。
聖人怔了怔,略作思索:「也罷,等過了今年再說。」澤王與許王再不爭氣,也同樣是他的血脈,當然不可能為了留住愛女,便罔顧他們成家之事。不過,到底澤王不過十五,許王只有十四,尚能等一等。
此時此刻,木蘭衛訓練的校場上,李暇玉喜得貴子的消息也已經傳遍了。一群身著鎧甲的貴婦與小娘子們皆是滿面驚喜,均連聲道:「洗三和滿月,咱們可都不能落下了。與其讓京中那群只知道胡言亂語的貴婦去,倒不如咱們自家人熱熱鬧鬧起來呢。」
在世人眼中,木蘭衛中的女子無論身份高低貴賤,皆是一群母大蟲,一群河東獅。若不是顧忌其中有衡山長公主、義陽公主,還有宗室縣主、世家貴婦等,恐怕諸般非議便不僅僅只是這些了。
然而,在已經見識過疆場拼殺、自由自在的木蘭衛眼裡,這些尋常高官世家內眷又何嘗不是一群可憐之輩?成日只知道飲宴遊玩、家長里短,便是見識敏銳者,到底也不過是知道些細枝末節之事罷了。不少人受限於學識見聞,根本不可能掌握大局大勢。
換而言之,木蘭衛們心中裝的已經絕非一宅一院的爭奪、一家一族的榮辱,而是整個大唐疆域,而是千萬民眾的生息,而是豪情萬丈。她們的心胸足夠寬廣,又何必計較這些微末之事?崔家的王夫人說得好,此時此世固然有許多人不解她們的所作所為,然而青史留名之後,後世便會給她們一個公正的評斷。
世人的風評算得上什麼?後世的風評才是頂頂緊要的。史書中不會記下一群成日飲樂頑耍的女子,而是會記下她們這群馳騁戰場的女子。前朝那群郎君削尖了腦袋要往上擠,頭一個為的是家族,其次不就是為了後世的名聲麼?她們做到了郎君們也做不成的事,自然有資格讓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