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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若是如某先生與某這般幸運之人,母親、妻子、女兒都樣樣出眾,自然便覺得應當憑才華而論人,而非因男女而論人。」
聽了此言論,許多堅決反對的臣子險些氣了個倒仰。然而,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定敏郡君這般的女子,這世間確實很少見。提著橫刀就能上馬征戰,下馬便能執筆書寫,入內宅還能打理妥當——許多男子也未必能做到這些。當然,便是如此,他們也依然不同意「女子入仕」這等駭人聽聞的觀點。
無論朝中紛爭如何,謝琰這番言論到底還是傳了出去。宮中的嬪妃們消息最為靈通,不多時便傳得人盡皆知。武貴妃打趣道:「不錯,遇不到聰慧的女子,便以為天下女子皆是愚笨不堪,不可與男子比肩者,眼光實在太淺薄了。如此說來,謝中郎將倒真是幸運之極了。」
「沒有他,便沒有今日的妾。」李暇玉笑著接道,「不過是彼此之幸罷了。」
武貴妃一怔,也不知是否回憶起了與聖人的初遇,輕嘆道:「的確如此……」
這一次論戰猶如石入湖泊般,悄悄地在長安城一眾世家官家內眷中引來了波瀾。且不論她們心中到底作何感想,木蘭衛到底還是磕磕絆絆地建了起來。
雖說號稱為木蘭衛將軍,李暇玉麾下卻僅有十來個人,唯三的世家女便是王夫人母女、陸氏,其餘不是八九品的官眷便是女官或宮婢轉任。蕭氏原本對此也很感興趣,但實在不願面對武貴妃。李暇玉也不敢讓她們見面,便只得寬慰她作罷了。
這時候,已經離開靈州的李家終於傳來消息,即將抵達長安。將近一載不見,李暇玉無比思念祖母柴氏與表妹孫秋娘。於是,謝琰與她都特地告了假,帶著染娘,親自去城門迎接。
遙遙便能望見,官道上幾騎飛奔而來,帶起一陣陣輕塵。染娘定睛一瞧,歡喜地拍著小手道:「是曾外祖母!舅舅和表姨母!」她記性極佳,聽聞李家要搬到長安的消息後,便幾乎每日都和自家耶耶數著靈州發生的舊事。聽她說起這些,謝琰便如同親眼目睹女兒成長一般,對李家眾人越發感念無比。
「祖母!」李暇玉難掩激動之色,抱著女兒上前去。
柴氏立即勒住馬,利落地翻身下來,將母女二人攬入懷中:「怕是等得久了罷?你們兩個也便罷了,素來身強力壯,應當無礙。但怎能讓染娘也跟著站在日頭底下曬著?若是曬得發熱了可如何是好?」
李暇玉忙撫了撫女兒的額頭,還未等她感覺出是否有異,柴氏便滿臉心疼地將染娘摟了過去:「兩個當阿娘阿爺的,竟然還如此莽撞。來,染娘,讓曾外祖母瞧瞧你——」說著,她便細細打量、輕輕摩挲,直到確定小傢伙無礙,這才鬆了口氣。
染娘甜甜地喚著她,說了許多思念的話,又提及給她準備的禮物。祖孫兩個似是有說不完的話,皆是眉開眼笑,端的是親昵之極。
謝琰有些發怔,李暇玉倒是並不意外柴氏的「偏心」。自從有了女兒之後,自己便「失寵」了,如今早便習慣了。不過,很快,她便顧不上想這些了,孫秋娘幾乎是疾步奔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撲入她懷裡,淚水汪汪地喚道:「阿姊!」
李遐齡立在一旁,心中的滋味自是複雜難言。看了看自家阿姊,又瞧了瞧尚未過門的娘子,實在不知該嫉妒誰。或許該嫉妒阿姊?畢竟連他都不曾抱過秋娘呢。又或許該嫉妒秋娘?畢竟他年長之後,便再也不能像年幼時那般與阿姊如此親熱了。
心中也有幾分不祥預感的謝琰挑起眉,瞥了他一眼,頓時有些忍俊不禁。他倒是還好,某人連嫉妒都是雙份的,真不知該不該同情他。
「還是頭一次與阿姊分離這般久,幾乎每一日都像是在捱日子。原本打算四月就過來,但玉郎卻堅持在靈州先過五禮,也不知他到底急些什麼。」說到此,孫秋娘還橫了李遐齡一眼。李遐齡頗為無辜地回望著她,看得李暇玉禁不住笑了起來:他可不是急得很麼?生怕自己手腳太慢,出了差錯,便娶不得新婦了。
「納彩、問名、納吉倒是順利得很,但還未等到納徵的吉日,便又逢國喪。」孫秋娘又接著道,「過了國孝後,我便說服了祖母,這才順利地收拾東西,從靈州動身了。半路又遇上我阿兄阿嫂讓人送來的幾十車嫁妝,這才又耽擱了幾日。阿兄也是,早不送晚不送,偏這時候送……」
「不過就是幾日的功夫罷了,咱們這不是見面了麼?」李暇玉笑著道,「我在宣平坊買了個三進宅子,你們成婚之後正好住著,離得也近些,隨時都能見面。」
「那成婚之前呢?」孫秋娘睜圓了眼,嬌嗔道,「離親迎還早著呢,還有納徵和請期呢。」
「……」李遐齡突然覺得,他之前認為的二人心有靈犀,似乎並不完全如此——雖說都想儘快成婚,但原因仿佛有些微妙的不同。然而,他卻似是早已預料到必定是這般的結果,並不十分詫異。只是,心裡難免還想酸一酸:若是他並非阿姊的嫡親阿弟,秋娘大約不會答應這樁婚事罷。
謝琰眉頭一動,剛想說什麼,李暇玉便毫不猶豫道:「先前你阿兄阿嫂托我在附近買個小宅子,作為你的嫁妝與出嫁之地,眼下還未尋得合適的。這樣罷,你先住在謝家,就從謝家出嫁即可。至於嫁妝中的宅子,咱們再慢慢選,定要尋個樣樣都滿意的。」